陸棄娘站在了那些充滿激情的年輕女子面前。

　　面對着一張張或疑惑、或激憤、或期待的面孔，陸棄娘的聲音清晰而有力：

　　“孩子們，我知道，你們心中有一團火，急着燒盡世間所有的不平事。”

　　“我們正在走的，是一條前人從未走過的路，我們都是摸着石頭過河。我不敢保證自己做的每件事都對，若有錯處，我願聽取勸誡，及時改正。”

　　“其次，我要告訴你們。蕭侯爺，是我的相公；張相，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他們，以及朝中許多有識之士，都是女子運動的支持者和推進者。我們不該因他們的性别便将其排斥在外。我們真正追求的，是一個平等共存的世界，而非女子淩駕于男子之上。”

　　她們的力量，源于理性與包容，而非對立與仇恨。

　　“說到男女之情，我作為過來人，也想分享我的感想——”

　　“女人這輩子，最硬的底氣是自己。活得坦蕩，拿得起、放得下。與其整天怕被辜負，不如咬着牙讓自己變強。等你真強大了，喜歡誰都不慌。我盼着你們以後，都有本事為自己心動的人付出，能成為别人的倚仗，也有随時轉身的灑脫。”

　　其實不要怕給男人花錢。

　　那是一種能力。

　　就怕腦子不清醒，被人糊弄。

　　但是真正有能力，能為别人花錢的時候，是把選擇權握在自己手裡的時候。

　　就像男人對女人一樣，去對待男人，那其實也是平權的一種表現。

　　“我這輩子，被辜負過，但是從來沒有抱怨過。我教導我的女兒、外孫女，也是如此：可以勇敢去愛，但永遠要有自立自強的資本，要能為自己的‘喜歡’托底。”

　　“我和我相公，”她語氣溫軟下來，眼中漾起真切的笑意，“感情很好。他是我這輩子，最對的選擇。”

　　她聲音不大，卻字字堅定，“我不會放棄我的事業，也絕不會放棄他。他對我至關重要——沒有他，就不會有今日你們所見到的陸棄娘。”

　　這麼多年，是蕭晏無聲的托舉、堅定的鼓勵，支撐着她一步步走向更廣闊的天地。

　　他給她信心，撐起她的風骨。

　　“我們想要的，是一個更美好的世道。女人能讀書明理、自立門戶，能大大方方選擇心儀的人；就算選錯了，也還有路可退、有法可改。”

　　“這世上确有壞人，可好人終究更多。男人之中，不隻有負心漢，也有我們的父兄、子侄，甚至未來可托付終身的良人……我們想做的大事，同樣需要他們的理解和支持，而不是不分青紅皂白，把他們全推到對面去。”

　　“我們不能任人欺辱，但也絕不能變成自己讨厭的那種人，去欺辱别人。”

　　“我們眼下這點成績，還遠遠不夠。”陸棄娘輕歎一聲，“我發現，先前推的女學、女工，其實還沒惠及最底層的姐妹。對她們來說，少些苦役、得幾分田地、免去拳腳打罵，才是救命的事。總會有人挑唆：‘貴人們的光鮮，與你們何幹？’”

　　“你們能站在這裡，都是家境良好、讀過書、開了眼界的好姑娘。你們很好，非常非常好，你們該成為繼續往前走的基石與棟梁。”

　　“你們的力氣，該用在幫扶更多底層姐妹身上，而不是盯着我房裡那點事，更不是一味仇視男子、挑起對立。”

　　“我真心盼着，你們能把滿腔熱忱，拿去‘看見’那些沉默的大多數，去傾聽、去幫助她們，而不是消耗在無謂的内讧裡。”

　　“我們一起努努力，先改變能改變的，成為更好的自己。然後，為我們所有人，掙一個真正的選擇權。”

　　這時，陸棄娘目光越過人群，看見了靜靜立在遠處的蕭晏。

　　她朝他笑了笑，眼神溫暖而明亮，繼續對台下說道——

　　“你們正當年華，如花似玉，該去享受大好時光，追求自己熱愛的事，也勇敢追求喜歡的人。我有我的侯爺，也真心盼着你們，往後都能遇到像侯爺一樣好的男子。”

　　遠處的蕭晏，耳根微微泛紅，可目光卻一瞬不瞬地回望着她。

　　那眼神深邃如潭，裡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漾着難以掩飾的驕傲、濃得化不開的缱绻愛意，與全然的支持。

　　他微微颔首，仿佛在無聲地說：我一直在。

　　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張鶴遙不知何時也悄然立于廊柱之後。

　　他是聽聞此事後匆匆趕來的，此刻正遠遠望着台上那個光芒四射、從容不迫的陸棄娘。

　　她已成長得如此優秀，成為了令人仰視的存在，而她眼中心裡，顯然隻容得下蕭晏一人，甚至敢于在衆人面前坦然宣示。

　　記憶中，她出門甚至不好意思和自己一起走。

　　那時候，他也介意……

　　張鶴遙心中百感交集，最終隻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悄然轉身離去。

　　他知道，有些風景，他早已永遠錯過。

　　台下的年輕女子們聞言，大多陷入了沉思。

　　這時，四丫笑了笑，開口了。

　　她聲音軟糯卻清晰：“天氣太熱啦，姐姐們都快散了吧，仔細曬壞了身子。我也要回家吃爹爹做的涼面了！”

　　衆人聞言皆是一愣，随即面露驚訝——武威侯蕭晏，那樣一個冷面殺神，竟還會下廚？

　　陸棄娘見狀，順勢笑着打趣道：“都瞧我做甚麼？我在家裡可是‘河東獅吼’，咱們侯爺呀，也得乖乖下竈房！”

　　一番話，引得衆人哄笑起來，先前略顯凝滞的氣氛也随之輕松散去。

　　“行了，都散了吧。以後心裡要是有什麼想法，都來找我唠唠，咱們把話都說開，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做事情之前，多想想，别聽風就是雨。”

　　“咱們呀，要一起把日子過得好。讓世上的好人們，不分男女，都過上好日子。讓那些壞人們，無論男女，都被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