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相信葉十一的話，除了溫璨。

　　他眼神愈發深暗，卻始終把少女護在身後，擋住了方思婉越來越無法控制的怒火。

　　不等兩人的争吵有個結果，房門被人敲響，警察終于來了。

　　深藍制服加黑色長褲，身後還跟着兩個下屬，一瞧就不是普通民警，顯然是葉家動用關系找來的更權威的人，說不定就能直接決定葉十一的未來。

　　溫璨看得眉頭一皺，淡淡瞥了方思婉一眼，這一眼森冷無比，方思婉卻隻回以一個冷笑。

　　“我倒很想知道，這位張口就是能賠上億的了不得的葉小姐，接下來是不是還能這麼嘴硬。”

　　葉十一本來隻是随意一掃，可等看到為首警察的臉時，她突然動作一頓，直到對方有所察覺看來時才漫不經心移開了視線。

　　·

　　接下來是不算漫長的交涉過程。

　　警方先從醫生那裡拿到了葉寶珠的診斷書，又和葉寶珠對話過後，才回來詢問葉十一。

　　和隔壁哭得楚楚可憐還滿含依賴的女孩不一樣，這少女似乎天生就缺少敬畏心，哪怕這麼大高個的制服叔叔站在她面前，她也沒有半點要正襟危坐好好回答的意思。

　　“說一下過程。”

　　“我在二樓看電影，突然被敲了門，出門看見一個不認識的自稱是溫璨未婚妻的傻逼拎着我的貓非要來跟我說話，具體内容記不清了，總之就是讓我有自知之明離她的未婚夫遠點……”

　　“你胡說！”方思婉面色一變，卻被警官投以冰冷的眼神。

　　“方小姐，請不要打擾我們問話。”

　　那個長得挺帥的警官回過頭來繼續盯着葉十一：“然後呢？”

　　“然後我懶得聽啊，也不想跟她繼續交流，就讓她把貓還我然後滾蛋，然後——”

　　她頓了頓，轉眼看向那邊面色難看的方思婉，嘴角涼涼地彎起來：“然後，她舉起我的貓，往地上狠狠摔了下去……”

　　“你簡直血口噴人！”方思婉再也忍不住猛地站了起來。

　　警官卻不受影響繼續盯着她：“所以你就推她了？”

　　“最開始是掐着她的脖子往後走了幾步，我沒想推她的，而且我力氣很小，她應該可以輕松掙開才對，”少女聳了聳肩，眼神很無辜，“可她不知道為什麼，不但完全不掙紮，還抓着我的手掐在她喉嚨上不肯放，一邊這麼幹一邊還嗷嗷叫喚求救，哭着喊着讓我放開她——天哪，”

　　少女仰天道，“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神經的人，好像巴不得我能狠狠傷害她一樣，那我就——”

　　她腦袋收回來，靜靜看着面前的警官，面無表情：“隻能如她所願了，不是嗎？”

　　“你閉嘴！你簡直——”

　　方思婉第一次在人前如此暴跳如雷，正要沖過來卻被一兒一女攔住了。

　　“媽！有警察在這兒不需要咱們出手吧！”葉臻大驚失色。

　　葉亭初則眉頭緊皺地安撫她：“如果她在胡說八道，警察不會放過她的，你冷靜一點。”

　　“你們口供對不上，我們需要驗證到底什麼是真的。”

　　警官站了起來：“請跟我們走一趟……”

　　說着又看向正咬牙切齒死死盯着葉十一的方思婉：“你們這邊也需要有人跟我們過去。”

　　·

　　“名字。”

　　“葉空。”

　　“那個yekOng？”

　　“葉子的葉，空心的空。”

　　“哪兒人？”

　　“高譚市花盒縣。”

　　“……”正在做筆錄的人擡頭看了她一眼，“家庭住址？”

　　“花之盒孤兒院。”

　　“……”

　　他沉默許久，把筆放下了，半晌才又道：“我們查到，你前些天才把一個男孩從樓梯上踹了下去？”

　　“是。”

　　“因為他虐貓？”

　　“對。”

　　“是你說的那隻，被葉寶珠小姐摔向地上的貓嗎？”

　　“對。”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叫了那邊派出所的人過來了解情況。”

　　“……”

　　·

　　走出辦公室門時，正好看見方女士在和一個明顯是個官的制服老叔握手。

　　沒多久，又一個身材高大身穿西裝的男子從外面走來，迎面先拍了拍方思婉的手，又跟那個制服老叔邊握手邊說笑起來。

　　葉十一坐在凳子上靜靜看着這一幕，直到一點涼意突然觸上臉頰。

　　她轉頭一看，溫璨拎着一瓶礦泉水遞給她，瓶蓋已經擰開了，從透明的瓶身還能看見裡邊堆了好多顆糖球。

　　色素正在融化，于清澈的水裡暈染出淺淺的彩虹色來。

　　“别喝太多。”

　　“你上哪搞的？”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等她接過水瓶，溫璨才在她身邊坐下：“街對面有售貨機，小賣店裡有糖果，不過應該很劣質，你喝兩口意思意思就行了。”

　　說着他單手撬開了給自己買的汽水，仰頭喝了一口，口中自言自語：“也不知道哪來的壞習慣，這麼愛甜的。”

　　葉十一看着瓶子裡的糖，又轉頭看了看溫璨的臉，不知為何突然就開口了。

　　“因為挨過餓。”

　　在溫璨看向她之前她先扭回頭望向前方，目光虛虛落在空氣裡：“餓了很長時間以後，吃到的第一個東西就是糖。”

　　溫璨隻愣了一下，随後認真道：“糖也不能飽腹吧？”

　　“是啊，其實肚子沒飽。”葉十一一邊回憶一邊思索，“可能我的饑餓從肚子蔓延到别的地方了吧，說不定是腦袋，我的大腦在漫長的饑餓後告訴我，這世上什麼都不能給我營養，我所渴望的一切都是空氣——可是在吃到糖的時候，這種饑餓和空虛得到了一點滿足。”

　　她對自己點了點頭：“而且，甜食本來就是世界上最棒的！我要吃遍世界各地的糖！”

　　溫璨：……

　　真讓人擔心啊。

　　他想着，仰頭又喝了口汽水。

　　餘光看到那對還在和人攀談聊天的夫婦，青年的目光層層冷卻下來。

　　“沒關系。”

　　他轉頭對葉十一說：“他們有的我都有，還比他們多。”

　　他看着葉十一，拍了拍她的腦袋：“誰也别想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