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作證
趙無極不動聲色,念了一聲佛號,繼續道:「施主,你說的這些人,貧僧一個也不認識。你說的這些事,貧僧更是一概不知。」
他說完,甚至沒有再看李清馨一眼,而是將目光投向了身後那片黑壓壓的僧眾。
立刻,一個身材肥胖的僧人越眾而出。
他瞪著張靜初和李清馨,聲如洪鐘:「施主休得胡言!你們定是誤會了!昨日傍晚,主持從未踏出山門半步,更親自為眾生啟建水陸法會,普度亡魂!我等全寺上下,皆可作證!」
「不錯!」
另一個僧人介面道:「貧僧也能為主持作證。黃昏時分,鐘鼓齊鳴,主持法相莊嚴,一直在大雄寶殿內主持科儀,何曾離開!」
「法華大師乃我天龍寺住持,德高望重,豈容爾等隨意污衊!」
「我等僧眾,皆是見證!法會莊嚴肅穆,更有不少山下村民前來觀禮,人證如山!」
一時間,群情激憤。
那些僧人,一個個面露不善,原本合十的雙手也垂了下來,甚至齊齊向前逼近一步。
空氣中瀰漫的檀香,似乎都染上了一股肅殺之氣。
張靜初也沒料到,這個趙無極竟狡猾至此,能讓整個天龍寺為他一人圓謊,事情頓時變得棘手。
李清馨的眸子冷了下去。
她終於明白,趙無極為何不回他的二龍湖老巢,而是藏身於這莊嚴寶剎之中。
原來,這滿寺的僧人,也都是以他馬首是瞻。
她的目光掃過眾僧。
除了幾個年事已高的老僧尚有幾分慈眉善目的出家相,其餘許多年輕僧人,眼神裡都透著一股壓不住的戾氣,寬大的僧袍也遮不住他們筋骨裡的悍勇之氣。
李清馨此刻斷定,這天龍寺,從住持到僧眾,大半都有問題。
很有可能裡面有二龍湖的草寇。
趙無極眼中那份悲憫下,藏著一抹幾不可見的鄙夷。
他緩緩說道:「貧僧亦有證人。昨日貧僧主持水陸超度大會,合寺僧眾皆可為證。若施主覺得人少,那寺外前來觀禮的村民,也可為貧僧作證。」
說完,他再次故作高深地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說完,他嘴角隱隱勾起一絲弧度,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
李清馨眉頭一皺。
她從未遇到過如此難纏的對手。
這人將無恥與城府玩到了極緻。
張靜初的嘴角抽動,胸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此刻卻隻能抱拳,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法華大師,既然人證物證俱在,想必是……我們弄錯了。」
趙無極雙手合十,姿態謙卑:「誤會解開便好。天色不早,我寺還要進行早課,恕不遠送。諸位施主,請回吧。」
「張捕頭。」
一個僧人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來。
「看來此事確是一場誤會。佛門乃清凈之地,還請張捕頭帶人速速離開,莫要擾了諸佛安寧。」
「正是。法華大師為人和善,佛法高深,普度眾生。想必你是受了什麼妖人迷惑,才會對大師產生誤會。」
又一個僧人走過來,雙手合十,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李清馨。
李清馨眉頭一挑,他們口中的「妖人」,說的就是自己吧。
都說佛門清靜之地,如今看來,也未必如此吧。
張靜初豈能就此罷休,他強壓怒火,繼續說道:「法華大師,此事雖說是誤會,但為求穩妥,還是勞煩大師移步,隨我們去一趟縣衙,與被害人當面對質一番,也好徹底洗脫嫌疑。」
張靜初想,將趙無極引出寺廟,再試圖問罪。
趙無極依舊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今日寺中佛事繁多,實在分身乏術。若施主執意要對質,不妨將那位被害者請來寺中,貧僧願在大雄寶殿,當著佛祖的面,與她一敘。」
他竟然還敢倒打一耙。
張靜初眉頭緊皺,心中暗忖這老狐狸實難對付。
李清馨冷笑一聲,向前一步,聲音清亮:「法華大師,你這般推三阻四,莫非是心中有鬼?若是坦蕩,去一趟縣衙,又有何妨?」
趙無極淡然道:「老衲問心無愧。倒是女施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趙無極回頭,再次看了一眼僧眾。
「主持都說了,要對質就來天龍寺,你們何必苦苦相逼!」
「我看你們就是圖謀不軌,故意來找茬的!」
「擾我佛門清靜,豈有此理!」
他身後的僧眾得了示意,再次圍攏上來,一個個怒目而視,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寺院外傳來一陣喧嘩,片刻之後,一大群百姓湧了進來。
他們手裡拿著鋤頭、鐵鍬,以及各種幹活的傢夥什,足有上百人,將大雄寶殿圍得水洩不通。
一個為首的老漢沖著張靜初,面色不善地喊道:「俺們可以為法華大師作證!昨天傍晚,大師就在寺裡辦法會,超度亡魂,俺們都親眼看見了!」
「對!俺們都看見了!」
「千真萬確!」
百姓們群情激奮,呼喊聲震天。
張靜初反而笑了,笑意冰冷:「哦?你們一來,就知道要作證。我倒是好奇,你們是如何知道,我們來此是為了昨日之事?」
那為首的老漢頓時語塞,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這……」
李清馨雙手抱在胸前,目光如炬,掃過一張張樸實卻又透著心虛的臉。
她等的就是這個時刻。
「好啊。」
李清馨大聲道:「那我倒要問問你們。既然你們都參加了法會,那這法會超度的名單上,都有誰的名字?法會的儀軌流程,又是如何走的?」
這話若是問僧眾,他們自然對答如流。
可問這些臨時拉來的村民……
百姓們頓時面面相覷,不少人眼神躲閃,不敢與她對視。
那為首的老漢強作鎮定,梗著脖子道:「我、我當然記得!那超度的名單上有……有那個……李老四,還有……還有王麻子家的……」
他支支吾吾,憋了半天,再也說不出第三個名字。
李清馨冷笑道:「連超度誰都記不住,還敢說親眼所見?你們分明是收了人的好處,跑來官府面前,做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