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699章 皇上的一盤大棋
張鶴遙放下筷子,目光溫和,卻帶着一種洞悉一切的清明。
他看着小滿,聲音平穩而從容:“小滿,你以為爹這些年一直孤身一人,是因為擔心你被虐待,或者因為對你娘念念不忘嗎?”
小滿咬唇不語。
他的沉默已然是答案。
張鶴遙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噙笑:“你錯了。我并非要為你娘守着什麼,也并非刻意要孑然一身。隻是緣分未到,政務又繁忙,一時未曾顧及罷了。”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坦然,“若是日後遇到合适的、性情相投之人,我自然會考慮。這相府,也确實需要一位女主人打理内務。你不必為此挂心。”
小滿不由松了口氣。
“爹您能這麼想就最好了!”他語氣輕快了不少,“我是怕您……鑽了牛角尖。娘她現在過得很好。您也該有自己的日子要過。”
隻要不是對他娘念念不忘、畫地為牢就好。
畢竟,娘親已經有了嶄新且幸福的人生。
“是啊,她過得很好。”張鶴遙附和道,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波瀾,他重新拿起筷子,姿态優雅地繼續吃着碗中已然微涼的餃子,“所以,你實在不必為我操心這個。”
小滿放心了,又說了幾句閑話,便怕打擾父親處理公務,行禮告退了。
書房的門被輕輕合上,重新歸于寂靜,隻剩下炭火偶爾爆出的細微噼啪聲。
張鶴遙獨自一人坐在偌大的書案後,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着那碗代表過往的餃子。
他并沒有撒謊。
他是真的沒有想過要為了陸棄娘終身不娶,也并非存心要孤獨終老。
遇到合适的,他自然會考慮——這話,是真心的。
他隻是沒有告訴小滿,在經曆過陸棄娘那樣的人之後,這世上其他的女子,于他而言,都已經看不上。
他總是會下意識地拿她們與她比較:比她的靈動,比她的堅韌,比她那股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倔強,比她在困苦中依舊能開出花來的生命力,甚至比她那明明很粗糙,卻能暖入心底的廚藝……
然後便會覺得,無人能及。
不是不想開始新的生活,隻是再也無法遇到能讓他動心的人。
所有人都成了将就。
而他,不願将就。
碗中的餃子終于吃完了,連湯也喝盡了。
胃裡是暖的,心底那片空茫的冷寂,卻無論如何也暖不起來。
張鶴遙望着空碗,微微出神。
門簾再次被掀開,小滿去而複返。
張鶴遙擡頭看向他,聲音溫和,“還有事?”
小滿擔憂地說起了皇後的事情。
“我已經提醒我娘,可是她并沒有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張鶴遙面色依然平靜。
小滿原本以為會得到建議,結果隻是如此。
他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便想着,等蕭宴回來之後,他再去隐晦地提一提。
親爹十分聰明,而且對自己的心思拿捏得極準。
這些年,雖然沒有很親近,但是小滿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堅定不移地相信,無論是養父還是親生父親,都會站在他身旁。
“早點回去休息,今晚爹還有要務處理。”
小滿心事重重地告退。
許久之後,張鶴遙拿起筆來,繼續寫他剛才反複斟酌的——廢後書。
春江水暖鴨先知。
皇後的改變,皇後的野心,最先察覺到的是皇上。
皇上一開始倒也沒想這般手段激烈。
畢竟他一直戀愛腦,并且發自内心地支持皇後推行女子運動。
他甚至覺得,皇後想要更多的權柄,完全是因為自己這幾年的偷懶,才會讓她過度的膨脹。
他有責任的。
他好多次隐晦地勸皇後,放一放手,再放一放,然後讓太子承擔更多。
但是皇後并沒有聽。
皇上莫名其妙,寒冬出京,說是出去打獵,其實真正的“獵物”,是皇後。
皇上設下了誘餌,隻等着皇後來咬。
張鶴遙之所以會知道這件事,是因為——
這件事,是他和蕭宴一起大力進谏,勸皇上這般為之的。
皇上本來無法下定決心,不過蕭宴出手了。
蕭宴說:“倘若是臣小人之心,誤會了皇後娘娘,那臣願領罪;但是倘若皇後娘娘真一時想錯了,也能讓她及時止步,不至于釀成大禍。”
皇上最終被他打動了。
——小滿都能察覺到,想得到的時候,蕭宴和張鶴遙在更早之前就想到了。
所以這會兒張鶴遙非常清楚,這是暴風雨之前的甯靜。
很快,就會有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
而執這盤棋的人,從來都是皇上,而非皇後。
張鶴遙在未雨綢缪。
他基本斷定,這廢後書,能用上。
張鶴遙通宵達旦,忙到淩晨,直接洗了一把臉,就換上官服去上朝了。
皇上不在的時候,都是皇後攝政。
雖然很多大臣們都上書,希望太子監國,但是皇上沒聽。
陸棄娘這一夜睡得也并不踏實,心裡總像是懸着什麼,清晨天剛蒙蒙亮便醒了。
她倒是不用每日去上朝——這是她自己要求的。
她受不了那些大臣們用大量的時間嘴炮。
上朝真的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人,能把她這急性子急個半死,扯來扯去,也扯不明白。
她打算出門轉轉。
這些年,她一直有自己去市集買東西的習慣。
一來可以了解物價民生,二來通過和這些市井百姓聊聊,了解疾苦,不至于讓她脫離老百姓。
——環境真的太能改變人。
但是陸棄娘深知,自己既然想要為天下女子發聲,那就一定要了解最底層女性的需求。
她們人數才是最多的,而且也是最沉默無聲的。
結果還沒出門,就有人驚慌失措地來回禀——
侯府被封了。
陸棄娘聞言大驚失色。
雖然之前也算見過大風大浪,但是這樣的架勢,見得也很少啊。
誰發現自己被封,所有人無法進出,而且不知道任何消息能不慌?
“誰封的?”陸棄娘沉聲問道。
事情既然已經來了,慌也沒用,所以她快速地強迫自己努力。
“回夫人,是禁軍。”
陸棄娘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禁軍?
現在京城禁軍,都是蕭宴統領的!
怎麼大水能淹龍王廟?
“既然是禁軍,算是自己人,你們也沒問問,到底為什麼要把咱們封在家裡嗎?”
“回夫人,”回禀的人也是一臉驚慌,“問不出來,根本問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