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質問，周全惱火道：「又是哪裡不對了？」

　　程剛：「你爸既然把你接了回去，說明他對拋棄你媽還是有愧的，怎麼會不管你？」

　　周全啞然。

　　程剛沒有錯過他的這個情緒，乘勝追擊道：「你的話前後矛盾，你在撒謊。」

　　被死警察猜中心思，周全臉色陰沉。

　　但他轉念一想，周家的人已經死光了，周楠被他搞成了啞巴，以前的事不會有人知道，他又重新放鬆下來。

　　周全抱著胳膊靠住椅子，語氣隨意道：「反正我說的是真的，至於信不信，由你。」

　　一個警察忽然推門進來，「程隊。」

　　他把手上的資料遞給程剛。

　　周全盯著棕色檔案袋，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程剛盯著周全，慢條斯理解開封繩，拿出裡面的資料，待看過後，忽然一笑。

　　這一笑，周全毛骨悚然。

　　「砰！」

　　檔案袋砸在桌子上，嚇了周全一跳。

　　程剛胳膊撐著身體，微微前傾道：「周全，你是不是以為你做的事情天衣無縫，不會有人知道啊？」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程剛語氣裡的自信，讓周全很不安，他第一次對審訊產生了抗拒和排斥的心理，在沒有了剛才的遊刃有餘。

　　「你聽不懂沒關係，我和你講個故事吧。」

　　程剛複述葉柔的話，肉眼可見的周全臉色越來越沉，越來越黑。

　　「這個故事就是你哥哥周楠告訴我們的。」

　　程剛點了點檔案。

　　「你們家的老鄰居證明了他的話，時間地點事件全都對的上，還有，王義……」

　　這個名字一出，周全面色一變。

　　「你以為王義在醫院，我們不知道沒有抓住他是不是？錯了，這小子扛不住打，已經全都交代了，他發現你在地下室關著人，你為了封他的嘴，將同樣被囚禁的孫白情作為封口費給了他是不是！」

　　程剛猛地一拍桌子，氣勢逼人。

　　周全身體越來越佝僂，眉眼中的自信和掌控一切的底氣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低著頭看人，眼神陰慘慘。

　　「你們警察真是較真又煩人。」

　　他一掃剛才的小心、委屈和不以為意，含著不悅道：「真沒意思。」

　　「看來我說對了。」程剛坐回椅子上，神情淡定。

　　「呵。」周全不屑道：「陳年舊事，就算你們說對了，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審訊室裡，周全不再抵抗，問一句答一句，倒是痛快的把所有都交代了。

　　在審訊室外聽著的葉柔眉頭越皺越緊，她拉住送檔案進去的小警察。

　　「王義是誰？」

　　小警察回答道：「周全的屬下，肋骨斷了在醫院住著呢，我們的人剛剛審訊完他回來。」

　　肋骨斷了？

　　記憶片段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葉柔眉頭一跳，立刻問道：「他是不是長得像個灰老鼠？」

　　「對，是長的像個灰老鼠，色迷迷的，醫院裡的護士催著我們把他帶走，就是個小流氓。」

　　周楠和葉柔說的時候，完全沒有提孫白情的事情。

　　葉柔也是才知道，孫白情是作為封口費給了王義。

　　她想清楚所有，表情嚴肅：

　　「他在哪個醫院？」

　　「就在協和醫院。」

　　一家醫院！

　　葉柔想到走時，孫白情異常的沉默。

　　不好！

　　——

　　協和醫院。

　　王義懶洋洋躺在床上，晃著腳，悠哉啃著蘋果，嘴裡罵著髒話。

　　守在病房裡的兩個警察，臉色極其難看。

　　王義卻滿不在乎道：

　　「媽的，傻逼，全都是傻逼。」

　　「你們警察更踏馬是傻逼。」

　　「我告訴你們，別以為憑著這些就可以定老子的罪，你們有證據嗎？你們知道我大哥是誰嗎？孔司令眼下的紅人！」

　　「你們兩個的臉，老子記得清清楚楚，等老子出去，嘿嘿，小心點，你們家裡的女人！」

　　「畜生！」一個警察暴怒，捏著拳頭就要揍他。

　　「小五！」另一個警察立刻抱住他，「他就是要激怒你，別上他的當！」

　　見小五還是不能冷靜，警察拽著他往外走，「出去抽根煙，冷靜一下，走！」

　　從外面鎖住病房門，兩個警察含著怒氣，勾肩搭背去了樓梯間。

　　一個瘦小的身影，擰動門把手，閃身進了病房。

　　悄無聲息。

　　……

　　「哇嗚——哇嗚——哇嗚——」

　　警車呼嘯而過。

　　葉柔眉頭擰的很緊，表情焦急。

　　程剛不明所以，卻配合加快速度。

　　警車停在協和醫院外，一聲刺耳剎車聲，引來進出醫院的人注意。

　　車子還沒有停穩，副駕駛的門被推開，從車上下來一個極美的女人。

　　女人跑進醫院，墨發揮舞，皮膚瑩白如玉，漂亮的彷彿在發光，身影快速消失在醫院大樓裡。

　　見到她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程剛跟著葉柔飛快跑到五樓。

　　葉柔砰的推開502的門！

　　孫白情坐在病床上，晃著腿，臉頰一側鼓起個圓潤的小包，見到葉柔表情詫異。

　　周楠閉著眼躺在床上，一切都好好的。

　　程剛重重鬆口氣，看向葉柔的目光帶著不解。

　　葉柔腳步沒有停，快步走到周楠床前，擰眉看著他。

　　程剛不明所以。

　　下一秒，葉柔忽然掀開了周楠被子。

　　她身影背對程剛，手拎著被子僵在那裡。

　　程剛察覺到不對，快步過去，看清周楠情況後，倒吸一口涼氣。

　　周楠安穩躺著，胸口一大攤刺眼血跡，一顆釘子穿過一張紙，插進胸口。

　　他臉色青白，顯然已經死去很久了。

　　胸前的紙被血液浸透，上面的字卻依稀能夠辨認。

　　是一封遺書。

　　交代他殺死了王義，對於這世上已經沒有留戀，毅然自殺了。

　　王義！

　　程剛掉頭就往外跑。

　　孫白情看著葉柔背影，心情很好道：「你給我的糖很好吃。」

　　葉柔身形一頓，把被子蓋回去，慢慢轉身看向孫白情。

　　還是瘦，很瘦，臉上卻有了血色，沉默的眉眼飛揚，一掃之前的鬱氣，嘴角帶著笑，眼睛也彎彎著，顯然她心情很好。

　　葉柔看著她，沉默片刻，走向門外。

　　孫白情笑容一頓，「為什麼不問我？」

　　「你會告訴我嗎？」

　　葉柔面對門，從孫白情的角度隻能看見她的側臉。

　　依舊漂亮，眼睛和表情卻很冷。

　　孫白情忽然覺得冷，不自覺聳起肩膀。

　　嘴裡的糖也沒了甜味，酸的發苦。

　　「不會。」

　　孫白情這樣回答。

　　葉柔毫不意外，手搭上門把手。

　　在她推門出去的瞬間，孫白情忽然問道：「你明天不會來給我送糖了，是嗎？」

　　她問的平常，葉柔心臟一縮。

　　「砰。」

　　病房門關上。

　　孫白情落寞看著空無一人的病房門。

　　苦澀、酸氣一起湧上眼睛。

　　她低下頭，拚命眨眼睛。

　　忽然，一道悅耳聲音響起。

　　「我會來。」

　　孫白情倏然擡頭。

　　葉柔站在病房門口，一如初見時，美的在發光。

　　她輕聲道：「如果你明天還活著，我會來。」

　　葉柔走了。

　　孫白情眼淚再也剋制不住，奪眶而出。

　　這是她三年來第一次哭。

　　她咬著嘴裡的糖，發出痛苦的模糊的哀鳴。

　　眼淚鹹濕，卻壓不住甜意。

　　這顆糖真的很甜，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