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從隔間中跑出來，因為高燒加上臉上紅斑，滿身虛汗，唇色蒼白暗淡：「你說什麼？」

　　徐榮哭著道：「李村長說這是傳染病治不好，怕傳染更多人，把姐夫一家關在牛棚裡讓他們等死。」

　　「我要去見他，我要去見他！」徐青哭著往外跑。

　　蘇嬸子攔住她：「你去有什麼用！」

　　「你看看你臉上這斑，你一露面，李家村的人不會放過你的！」

　　徐青哭著搖頭：「是我連累了大牛，要不是我，媽，我不能看著他去死。」

　　「不許去！」蘇嬸子哭喊：「李家村的村長蠻橫，他不是江村長，不會在意你的死活，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去送死。」

　　她抱著徐青哭：「他們李家把你送出來，如此狠心，你還去救他們，你是不是傻！」

　　徐青哽咽道：「不是狠心，是他們怕護不住我，媽，他們是為了救我。」

　　她生病後，連著好幾天高燒，大牛和婆婆日夜照顧她，醫療所的李醫生說她的病傳染，李村長知道後，要把她關到牛棚讓她等死。

　　大牛和婆婆連夜把她送回娘家，是為了保護她。

　　「媽，大牛對我好，婆婆也把我當親閨女，我不能眼睜睜看他們去死！」

　　徐青猛地推開蘇嬸子，奪路往外跑，隻跑了兩步，腦袋昏昏沉沉，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姐。」徐榮抱住徐青。

　　蘇嬸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心口，哭嚎：「我可憐的閨女，為什麼要遇到這種事。」

　　衛生所裡鬧成一團，看熱鬧的、七嘴八舌議論的，葉柔冷聲道：「都閉嘴。」

　　她把蘇嬸子拽起來，對著徐榮道：「你把她送到隔間去。」

　　徐榮獃獃注視葉柔臉，反應過來後，立刻照做。

　　葉柔給徐青注射抗生素，對守在一旁的蘇嬸子叮囑：「這一瓶輸完了，換上下一瓶。」

　　蘇嬸子連忙點頭，見葉柔要走，慌張叫住她：「葉醫生，你要去哪？」

　　「救人。」葉柔丟下兩個字，把坐在外面，愁眉苦臉的徐榮拽起來：「你帶我去李家村。」

　　徐榮瞪大眼睛：「你去李家村做什麼？」

　　葉柔背起花布包：「救人。」

　　徐榮怔愣一瞬，反應過來後，立刻道：「我帶你去。」

　　姐夫對他好，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姐夫去死。

　　葉柔跟著徐榮跑出去。

　　劉醫生追出衛生所：「臭丫頭，天要黑了，你明天再去！」

　　「師父，我不怕。」葉柔跑遠了，又喊道：「跟江辰說一聲。」

　　劉醫生跳著腳罵葉柔：「驢脾氣，臭丫頭。」

　　眼見天要黑，劉醫生把衛生所裡看熱鬧的人都趕走，讓蘇嬸子幫著看門，做完這一切，他火急火燎趕往山腳下的房子。

　　——

　　傍晚落日照亮小院，江辰揮著鋤頭翻菜地。

　　「江哥，李鍊鋼找到了，他就藏在李家村，那裡的村長是他二叔，這些天一直躲在那裡。」

　　「嗯。」

　　周亮繼續道：「咱們那批貨也是李鍊鋼捅出去才會被截。」

　　方田冷哼一聲：「江哥，我帶幾個兄弟去把那小子教訓一頓。」

　　江辰放下鋤頭，擡頭突然問：「幾點了？」

　　周亮顯擺似的伸直手腕，動作誇張的去看錶。

　　兩個人都不搭理他，他覺得沒趣，才老老實實道：「六點了。」

　　江辰扔了鋤頭，臉色驟然陰沉下去：「真不乖。」

　　周亮茫然，劉醫生從門口急哄哄跑進來：「江小子，葉柔去李家村了。」

　　江辰笑了。

　　任誰看到他笑得模樣，都不會認為他是高興。

　　他臉上浮著一層寒氣，夏天傍晚凍得在場幾人如入寒冬。

　　——

　　天已經完全黑了，葉柔和徐榮躲在暗處，李家村家家亮著光。

　　葉柔以為大河村已經夠偏僻了，真正走來李家村的路才知道什麼是偏僻。

　　大河村地勢平坦，周圍繞著一條大河，山在村子後面。

　　李家村則就在深山中，地形崎嶇，沒有大路全是羊腸小道。

　　徐榮經常來李家村找姐姐，對於村子特別熟悉，他帶著葉柔走小路，避開人直奔牛棚。

　　葉柔去的牛棚，江辰帶人收拾過，再加上江村長不許人

　　去牛棚欺負人，大河村的牛棚看著破舊，內裡卻很乾凈。

　　李家村的牛棚完全相反，裡外都極其破爛，棚子下砌了一個破破爛爛的土牆，裡面黑乎乎，還沒有靠近一股子臭味撲鼻而來。

　　周圍雜草叢生，荒蕪破敗，一條小道坑坑窪窪，葉柔差點崴到腳。

　　靠近牛棚聽見裡面的咳嗽聲，此起彼伏，有男有女的聲音，聽人數還不少。

　　徐榮從背著的綠色大書包裡掏出一個鐵皮手電筒，打著手電筒帶著葉柔走進牛棚。

　　葉柔一進去，眉頭就皺緊了。

　　小小一間牛棚，裡面躺著的人沒有下腳的地方。

　　人橫七豎八躺著，空氣不流通，惡臭悶在裡面，熏得眼眶酸澀。

　　徐榮打著手電筒在裡面找人，一邊找一邊叫：「姐夫，李牛。」

　　在牛棚最裡面，傳來極其微弱的聲音，帶著些不敢置信：「小榮？」

　　徐榮一喜，忙沖葉柔招手：「葉醫生，這邊。」

　　葉柔跟在徐榮後面，生怕踩到人，每一步都很小心。

　　徐榮手電筒在牆角一晃，他姐夫躺在那裡，擡手擋住眼睛，似是被手電筒的光刺到了。

　　他趕緊湊過去，手電筒在姐夫身上照了一圈，徐榮眼睛立刻就紅了。

　　他姐夫瘦了一大圈，臉上和他姐姐一樣長的很多紅斑，更過分的是姐夫身上全是傷。

　　「姐夫，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李大牛苦澀一笑，他們家把徐青送走後，第二天他們一家子都開始長紅斑。

　　第三天，隔壁鄰居也開始長紅斑，知道源頭是他們家，衝到他們家一頓打砸，徐青是他媳婦，他被打的最慘。

　　見姐夫不說，徐榮也沒有追問，他指了指身後的葉柔：「姐夫，這是我們村的葉醫生，她能治這個病。」

　　李大牛以為徐榮是哄他：「李思說我們這病，治不了。」

　　「聽他放屁，他就是一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就會忽悠人。」

　　徐榮聲音高了一些，吵到李大牛身側的人，老太太翻個身，聲音乾澀沉悶：「大牛，你跟誰說話呢？」

　　「媽，是徐榮來了。」

　　李嬸子頂著手電筒光，看著蹲在眼前的人，不敢置信問：「小榮？」

　　徐榮趕緊把李嬸子扶起來：「是我，嬸子。」

　　李嬸子被手電筒光刺的眼睛直流淚：「你姐姐怎麼樣了？」

　　徐榮哽咽道：「我姐姐沒事。」

　　葉柔站在後面，見他們三個人說個沒完，耐心告罄。

　　現在可不是他們嘮嗑的時候。

　　她一進來借著微弱的手電筒光掃了一圈，很多人咳嗽、高熱、大片紅斑，病急不等人，她開口喚道：「徐榮。」

　　徐榮聽到葉柔叫他，這才想起正事，趕緊讓開：「葉醫生，你趕緊看看他們。」

　　葉柔接過手電筒，示意他們閉眼，在他們臉上仔細照了一圈，李大牛身強體壯情況不是很糟糕，倒是李嬸子正在發高燒，情況已經很嚴重了。

　　她從帶來的藥品裡翻出腎上腺皮質激素，給李嬸子注射一針。

　　徐榮急哄哄問道：「這就有用嗎？」

　　葉柔搖搖頭：「我帶的葯不夠，而且這裡太髒了。」

　　她來之前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病人，帶的葯也隻夠五個人的量。

　　徐榮不解：「臟怎麼了？」

　　葉柔繼續道：「這病又叫虱傳斑疹傷寒，是通過虱子傳播的急性傳染病，太髒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隻手猛地攥住她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