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搬走？」沈芳大驚，心裡跟著慌了起來，「也沒有提前說，隻有一天時間怎麼可能夠！」

　　「要收拾東西，還要找房子，還要……」

　　後勤主任擡起手，「停停停！那是你們的問題，跟廠裡可沒關係。」

　　「不過……」他看了眼站在沈芳身後的兩孩子，到底沒有做得太過，「交鑰匙的時間是廠裡開會決定的，可改不了。」

　　「但你們要是實在忙不過來，後勤可以派兩個人過來幫忙。」

　　「還有，沈部長你可以給蔣銘偉打電話，讓他請一天假，先回來忙……」

　　後勤主任搬家兩個字沒出口，院門外傳來聲音。

　　「忙啥？有啥忙的還要我請假？」卻是一臉苦相回來的蔣銘偉。

　　沈芳回頭，「銘偉？這還是上班時間，你怎麼回來了？」

　　想到自己被停職的事，沈芳心裡一個咯噔。

　　該不會銘偉也被機械廠……

　　蔣銘偉撇了撇嘴，沒回答沈芳的問題，而是又問了一遍，「剛說讓我請假忙啥？」

　　「對了，家裡咋這麼多的人？媽你怎麼也在？」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知子莫若母，看著蔣銘偉那表情，沈芳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身形晃了晃，眨眼的時間，好似又老了一歲。

　　但顧及有外人在，沈芳忍住了沒有再問下去。

　　轉而說：「廠裡要把房子收回去了，讓我們明天上午交鑰匙。銘偉啊，正好你回來了，趕緊……」

　　「收房子？憑什麼收……」蔣銘偉本能的就是氣憤，但叫嚷的話都沒說完，他自己就反應了過來。

　　今非昔比了！

　　心裡湧上滔天的委屈，蔣銘偉一瞬間紅了眼眶。

　　他攥緊了手，最終隻憋屈的道，「知道了，我這就進去收拾東西。」

　　事情算是定下了。

　　後勤主任帶著趙廠長的家屬走了。

　　沈芳幾人回了小二樓，但此刻看著原本熟悉的家，卻隻覺難受無比。

　　「嗚嗚嗚，媽，咱們不能住在這兒了嗎？」小的孩子中的一個哭著問，「我們能不搬嗎？我不想走。」

　　沈芳又何嘗想走呢。

　　可，從市委對她工作的安排上就能看出，一切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

　　她抹了把眼睛，打發兩個小的，「別哭了，時間緊，你們趕緊去把自己的東西收拾收拾。」

　　等兩孩子哭著回了房間，沈芳才問起蔣銘偉工作的事。

　　「廠裡有人舉報，說我的工作名額是、是我爸走關係，通過不正當手段得來的。」蔣銘偉很是委屈，「說讓我先回來，等廠裡調查清楚了，再給我通知。」

　　也就是說，他們家從今天開始，一個上班的人都沒有了？

　　那、那以後可怎麼辦？

　　沈芳搖晃了下，想撐住，可最終還是一屁股跌坐去了凳子上。

　　「媽，光讓咱們交鑰匙，就一天時間，咱們往哪兒搬啊？」蔣銘偉不安的問。

　　他想了想又說：「要不、要不給我藍家叔公打個電話，別的不說，好歹多給咱們幾天時間找房子也行啊。」

　　找藍家？

　　沈芳聞言，可不可行的還沒顧上思量，先想起來之前祁鈺生托她弄軍大衣的事了。

　　當時藍尚武和鄭淑蘭還勸誡她來著，讓她別搞那些事，離祁家人遠點。

　　她還生氣了，氣他們清高，氣他們沒資格說她。

　　可如今回頭再看……沈芳隻覺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扇了一巴掌。

　　再想到蔣守國成了在逃貪污犯，先不說藍家會不會答應幫這樣的忙，她自己就沒臉張嘴。

　　「多幾天也還是得搬，就別給你叔公他們添麻煩了吧。咱家這個情況……」雖然沈芳沒明晃晃的說完，但蔣銘偉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嗚！」他沒忍住，嗚咽了一聲。

　　原本之前，聽到池早跟藍弈結婚了，成了他的表嬸嬸，蔣銘偉還覺得天塌了，全世界都對不起他。

　　可跟現在一比，簡直就是小孩兒過家家。

　　旁邊，一直插不上嘴的馬嬸子也想哭。

　　她的好姐妹李大媽工作沒了，她還同情了她一天。

　　結果現在，她自己也完了。

　　「那個沈部長，你們搬到新家之後，我、我也跟著一起？」馬嬸子看著沈芳期待的問。

　　新家？

　　哪裡有什麼新家。

　　就算有，家裡現在沒人上班了，過日子都難，哪裡還用得起保姆。

　　「不了，工資就給你結到這個月。」沈芳說，「趙廠長家有沒有傭人？你可以去問問他們要不要人。」

　　馬嬸子聞言眼睛一亮，立刻就去問了。

　　結果趙廠長媳婦沒工作，家裡活人家自己就幹完了，根本不需要保姆。

　　馬嬸子傻了眼兒，一時間徹底沒了地方去。

　　好在她兒子媳婦是孝順的，她還有家可回。

　　這天，沈芳母子四個，外加一個馬嬸子就在收拾東西中度過。

　　其實也沒多少可收拾的。

　　因為是分配的房子，所以好些東西都是裡面本來就有的，這屬於廠裡的財產。

　　還有其他大件或者值錢的，那天公安來就查封了。

　　也就隻剩一些衣服和簡單的日用品。

　　「走吧。」

　　第二天，沈芳將小二樓的門鎖上，「先去你們外婆家湊合幾天。」

　　她最後看了一眼院子裡的一切，強忍著眼淚走出了大門。

　　至此，原本讓廠裡職工最眼熱的兩棟二層小樓就全都空了出來。

　　當然，池家的要怎麼處理，還得等一段時間。

　　但蔣家的，幾個小時後的中午，就再次迎來了新的主人。

　　轉眼就到了池硯彬可以出院的日子。

　　池硯輝已經抓緊時間找到房子，是個隻有幾平的防震棚。

　　但不同於之前尤挽彰住的那間，屬於公產，房子還比較結實。

　　池硯輝租的這間是個人自己搭建的，低矮不說，房子也不太結實。

　　池硯彬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滿臉嫌棄。

　　本來他瞎了一隻眼睛，房主就一直往他臉上看，這下就把他的表情看了個正著。

　　「不是，咋滴你還看不上啊？」房主不願意了，立刻嗆聲。

　　池硯輝聞言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硯彬！」他拉了把池硯彬的袖子，又給房主道歉，「叔，我弟年紀小不懂事，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我給您賠不是了，對不住！」池硯輝笑得小心，還跟人躬了躬身。

　　房主冷哼一聲，又見池硯彬低下了頭，這才作罷。

　　「那你們收拾吧，我就先回屋了。小心點兒啊，別弄壞……」

　　弄壞啥，房主忽然想起了什麼，猛的頓住了話頭。

　　他疑惑的轉頭朝兩人看去，「不是，你們姓池，又有一個瞎了隻眼睛，你們跟紡織廠被抓的姓池的大貪污犯是啥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