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榮的心跳一下就快起來了。

　　他很想表現得平靜從容，好像對壞的結果也能坦然接受那樣——不光是對别人對外界表現，他也想對自己表現出這一點。

　　他以這種方式強行控制自己的心情，安慰過自己無數次。

　　但這回似乎不起效了。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無論他如何對自己催眠和強調，都控制不了這愈演愈烈的緊張。

　　好在常年練習的表情管理還在，他面上依舊是一派鎮靜自若的模樣。

　　“首先我們要看的，是不能到場的，全球散股的投票——他們将通過我們的内部軟件進行在線投票，結果出來後，才是到場股東們的現場投票。”

　　“現在，投票窗口打開，投票已經開始，五分鐘後，投票結束。”

　　——

　　遙控被按下。

　　幕布上出現了實時統計圖。

　　秒表剛開始轉動，幾條線就立刻從零倏然升了上去，看起來十分吓人。

　　葉氏集團的高樓上，直播屏幕前，葉亭初摸了摸下巴，沒什麼表情的道：“這下刺激了。”

　　“什麼意思？”

　　有員工悄聲問一旁的人。

　　·

　　“作為上市集團，溫氏的散股不計其數，我本來以為今天的投票應該都是現場投票，一人一票的形式，但沒想到他們用的是線上和現場共同進行，還是一股一票的制度。”

　　同一時間，會所裡魏知與也在對一頭霧水的林心舟解釋。

　　“這樣一來，最終數據很有可能會非常驚人。”周頌在一旁聳聳肩，“很有可能票數會高達幾十億。”

　　·

　　塗晚靠着老闆椅凝視着屏幕，若有所思：“這樣做可以最大限度的刺激看客的情緒。”

　　她随手敲了一下鍵盤，果然，不過才兩分鐘，就爆了個#溫氏董事長選舉刺激#的熱搜。

　　跟着詞條點進去就可以直播這場直播。

　　而直播之中，飙升的兩條線旁邊标着正不斷變化的數字——此時票數已經超過九千萬，馬上就破億了。

　　哪怕是什麼都不懂的人，點進來僅看數字，也足以讓他腎上腺素飙升。

　　#刺激#二字在彈幕上瘋狂刷屏到淹沒一切。

　　四個直播間人數同時猛漲。

　　一如那幕布上猛飙的兩條線。

　　陪跑的幾個人早就後繼無力，唯獨代表着溫榮和溫璨的兩條線，一路向上，彼此糾纏，誰都不肯疲軟罷休，戰況簡直如火如荼。

　　而随着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數字很快超過兩億。

　　兩億之後，一方終于稍慢了下來。

　　溫榮猛地收緊了手。

　　慢下來的，是溫璨。

　　狂喜猶如漲潮嘩啦嘩啦地對他迎頭拍下，在心髒咚咚擂鼓般的鼓動中，他懷疑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表情，隻好做出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低下頭翻了翻手裡的文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翻什麼，上面的文字更是一個都看不清。

　　——勝利的人會是他。

　　他從未如此确信。

　　這樣的确信給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愉悅。

　　散股可不是他能影響的，他也完全沒有作弊——這代表了什麼？這代表在這些素不相識的股東眼裡，他已經勝過溫璨了！他的能力，他的形象，已經比溫璨更能讓他們信任！他的前半生都沒有白費！他等的就是這一天！

　　他的手指尖在微微發抖。

　　這個關頭，他又飛快地想了一下病房裡那個老頭子——他可真該睜開眼看看！他到底是如何的瞎了眼！如何的喪心病狂！才能比這些素不相識的外人還不如！

　　“時間到。”

　　——主持人喊了停。

　　投票結束。

　　片刻的沉默檢查後，監票人開始唱票。

　　其實根本不用喊，結果已經明明白白地擺在幕布上了。

　　勝者是溫榮。

　　他以近三千萬票的優勢勝過了溫璨。

　　“接下來是現場投票環節，請諸位股東在投票卡片上寫下你支持的人的姓名，再簽下自己的名字。”

　　溫榮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氣，心髒跳得更快了。

　　他把手收到了桌下，因為他已經完全不能控制它們的顫抖。

　　眼睛斜過去不經意般掃過身旁的年輕男人，看到他正面無表情盯着幕布的側臉，他微微一怔，随即熟練地在心底發出了愉悅的歎息——這種滋味真是美好。

　　他想。

　　雖然僅僅才經曆過一次，但他已經完全愛上了這種感覺——勝利的感覺，享受競争對手的不甘，不快，以及無可奈何的感覺。

　　而勝過溫璨對他來講不僅僅是勝過一個年輕的有能力的兒子，還是勝過他所代表的池彎刀，以及溫勝天。

　　因此他品嘗着這饕餮盛宴前的最後一道前菜，隻覺得飄飄然好似要飛起來，爽感在疊加，在如那投票線條一般的不停飙升，快要讓他不知道所處何處了。

　　做神仙也不過如此。

　　——原來這就是溫璨他們過的日子。

　　——原來這才是他應該得到，卻被人一再奪走的東西。

　　——他以後會每一天都這樣生活！他發誓！

　　“現場投票開始，請各位開始使用自己的投票權。”

　　——溫榮不由自主咽了咽喉嚨，腦海裡什麼想法都不剩了，又好像有千萬種想法在亂竄打結。

　　這是最後一環了！

　　也是最重要，最能決定生死的一環！

　　·

　　“最後關頭了。”

　　曲霧咬着棒棒糖在電腦前盤腿而坐，“根據我的計算，在場的大股東所代表的票數總和大概在六十六億左右。”

　　饒是葉空也被這數字吓了一跳：“這麼多？”

　　“本來可以用一人一票的方式的，但大事件嘛，一股一票比較公平，這樣還能讓數據變得很可怕，很有噱頭，特别适合今天這種全程直播的場合——完全不需要買熱搜，直接靠數字震懾圍觀群衆，讓投票環節本身就變成最大也最好的宣傳手段。”

　　曲霧撓了撓頭：“不知道是誰的點子，但顯然是打定主意要趁此機會徹底爆一把了。”

　　她眼珠移向葉空：“應該不是溫璨吧？他看着不像是想火的人。”

　　葉空卻摸了摸下巴：“是他也說不定。”

　　曲霧微微睜大眼，開始跳直播間去看溫璨的表情，然後大呼小叫起來：“你看你看，他臉色很難看诶，他是不是在不爽他爸比他票高啊？我看他很讨厭他爸的樣子。”

　　“他的确很讨厭他爸。”

　　葉空轉了轉手裡的筆，“但不是因為這個。”

　　“彈幕都在罵他說一套做一套，都在同情溫榮有這麼個陽奉陰違唯利是圖的兒子。”

　　“沒關系，讓他們罵，讓他們去同情吧。”

　　葉空微微一笑。

　　她舉起筆來，做了個飛機的動作，“這可是溫璨特意為他造的一場美夢，當然要飛得越高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