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毫不含糊，一把拋了桌上沾了墨汁的紙張，換了一張嶄新的，重新蘸了墨汁提筆疾書。

　　這等好事他還等什麼呢？不要等到這兩家反悔了！

　　就聽孟員外大聲道：「且慢！」

　　張大人無語，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很不情願地停下毛筆：「孟老先生還有什麼異議？」

　　孟員外此時連鬍子都在抖動。

　　張大人書寫地這會兒他一直在觀察周家兩位年輕人，希望看出他們訛詐自己的蛛絲馬跡。

　　然而越看越驚恐，這兩人自始至終都盯著張大人的筆下，氣定神閑，面帶微笑，半點驚慌也沒有。

　　他們不慌，孟家父子兩人當然就慌了。

　　見張大人口氣不悅，嫩家老爺站起，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高傲，腰背微微含著，顯得謙恭謹慎。

　　「大人，老夫羞愧，沒想到周家能拿出這麼多糧食，老夫魯莽說了大話，18000斤糧食，我們孟家現在真的拿不出來，打死也拿不出來！」

　　他心中已將周家18代祖宗都問候了一遍，臉上卻不敢顯露半分。

　　這不是自家，是知州大人的府上，無禮不得。

　　再說了是自己親口應下的，要出人家的二倍，如果此時大嚷大鬧隻會顯得孟家沒有氣度，不如服軟還能留得三分體面。

　　大丈夫能伸能屈，這口黃連他吃下了！

　　孟大少爺卻沉不住氣，恨聲道：「你們周家從何而來的這麼多糧食？偷的？搶的？！大人，您可千萬不要隨意聽信了這二人！」

　　他不服氣，雲州城誰家土地最多？孟家排第二便無人敢排第一！

　　土地多糧食就多，這個荒年孟家根本不帶怕的！

　　可今日居然在比糧食多少這上面輸給了什麼都不是的周家！

　　折損了這樣大的顏面他咽不下這口氣，隻覺得周家的糧食有問題！

　　「孟大少爺，這是什麼意思？是要告發我們周家嗎？告我們周家搶了誰的偷了誰的？」

　　江承雪生氣都不帶生氣的，笑盈盈的，好像孟大少爺說了個笑話。

　　「你——」

　　孟大少爺見她這樣，心裡氣得很，伸著手指向江承雪，卻說不出話來。

　　孟員外黑著臉呵斥一聲，叫兒子閉嘴。

　　他也好奇周家哪來的糧食，但生意人那些彎彎道道的，哪可能輕易為外人道說。

　　哪怕他們是真的是偷來的，搶來的，隻要沒證據，別人也拿他們沒辦法。

　　罷了罷了，他現在隻想離開這倒黴催的地方！

　　「大人，我們家現在沒有多少餘糧，不怕大人笑話，最多拿得出2000斤糧食。唉，後生可畏，我看救助雲州城的百姓，還是要指望周家，周公子，還有這位江娘子，雲州城的百姓就拜託你們了。」

　　好啊，你周家了不起是吧？

　　那你們拚命地救助雲州城吧！最好把你們所有家底都賠上！

　　江承雪：「孟老爺謙虛了，我夫妻二人隻是運氣好罷了。可這麼大的孟家隻能出1000斤糧食嗎？」

　　她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氣得孟老爺臉都紅了。

　　卻隻能穩著聲氣解釋：「我們家原本糧食是多，但也禁不住每日往外賣出，要不是我們賣得剋制，早就沒有存糧了，比不得你們周家。」

　　「好吧。在下知道孟老爺與女婿江元佰關係素來親密，孟老爺反正都來了，不如將您女婿江元佰那份也一起捐上？這位江老爺，我還算有些了解，捐個1000斤糧食不算多，不如孟家賬上直接寫捐糧3000斤，過後那1000斤您私下去問江元佰討回來就是，我們當百姓的理應為張大人分擔憂愁，讓他少跑一趟，孟老爺您說呢？」

　　江承雪臉上露著職業笑容，想起那日跟相公去孟家府上拜訪，卻被拒之門外。

　　你要護著你這女婿是吧，好啊，那你就護著唄！

　　這才隻是開始！

　　孟員外與孟大少爺臉色都開始泛青了，毫無疑問，這江承雪就是在針對他們孟家，至於什麼原因，當然是因為江元佰！

　　張大人拿著毛筆，看看這兩家人，有意思得很。

　　兩位前輩被兩個年輕人氣得腦袋都快冒煙了。

　　他低下眼瞼拿著毛筆在硯台裡面刷過來刷過去。

　　「江娘子說的不錯，一切從簡，將時間和精力放在賑災上面。既然你們之間的這個約定不成立了，那就從孟老爺開始吧，以免耽誤孟老爺的時間。」

　　孟員外道：「大人，那江元佰做的是茶葉生意，家中沒有多少存糧的，不如寫個500斤吧！」

　　江承雪又笑道：「怎麼可能沒糧食？不如這樣，就先定1000斤，交不上的就讓江老爺以茶葉抵充，他是做茶葉生意的，茶葉那還不是多的是？」

　　周家出糧9000斤，江承雪此時完全有底氣有資格在這裡豪橫。

　　而且，她此時就差赤裸裸地把「我跟孟家與江家有仇，我就是跟你們對著幹」舉在頭頂了。

　　孟家也沒辦法，她出糧多，她有張大人撐腰，她了不起！

　　該死的江元佰生出來的好女兒！

　　心裡對江元佰生出恨意來，冷聲道：「行吧！」

　　管他州衙要茶葉有何用，讓江元佰出出血，他痛快！

　　孟員外與孟大少爺拿著捺了手印拓了章子的字據，再不願多說一句，跟張大人草草道別，起身便走。

　　離開前還冷冷的瞥了一眼周澤勛和江承雪。

　　三人也不忙著寫字據，先坐下喝口茶，這事兒辦的，利利索索。

　　張大人忍不住哈哈大笑。痛快！心口那股闆結之氣終於排了出來。

　　「周小兄弟，江娘子，你二人真是——」

　　他豎起大拇指。

　　「不過，孟家是我們雲州城的名門望族，你們還是要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啊！」

　　江承雪笑道：「不瞞張大人，在下與江元佰有仇，不將江家搞垮我不甘心！」

　　搞垮江家不就要先搞垮孟家麼，如果孟家非要摻和的話。

　　張大人一愣，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他還當剛才隻是這小兩口跟孟家就是口頭上站點上風呢！

　　他們這野心可有點大呀！

　　「二位，老夫覺得還是以和為貴為好呀……」

　　他就是為兩個年輕人著想，孟家家底殷實，與雲州城權貴關係密切，還是不要太天真了。

　　江承雪和周澤勛相互對望一眼。

　　周澤勛起身端起桌上那簡陋的木盒子，將他送到江大人身邊的茶桌上。

　　笑道：「大人，我與娘子這次去京城得了一枚人蔘，想著大人為雲州百姓過度操勞，特地送來給您補身子的。」

　　將盒子面向張大人打開來。

　　「我們已經找了靠譜的大夫看過，這人蔘效果百年難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