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些的時候，江承雪上街去看了，官府選定的那五家鋪子，都已經收拾出來，原本的門頭也被摘了下來，被王小五他們掛上了「周氏」的牌匾。

　　這牌子和美搭不上太多關係，勝在顯眼，鮮紅的漆字隔得老遠都能看見。

　　明天開始施粥，但此時就有破衣爛衫的窮苦人圍在店鋪前擡頭觀望，似乎在確定到底是不是這裡，明天不要跑錯了。

　　「小娘子，官府是在這裡發粥飯嗎？」

　　一位佝僂的大娘，嘶啞著嗓子問江承雪。

　　「大娘，是這裡。」

　　江承雪柔聲回道。眼睛發酸。

　　這周圍的這一大圈，個個面色發青，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均是弱不禁風，形如枯槁。

　　活著對於他們實在是不容易。

　　她不忍心在這裡久留，趕緊從人群中出來了。

　　周澤勛牽過她的手，「走吧，回家去。」

　　因為第二天全城就要開始正式施粥了，周家也沒有早早睡覺，這事跟他們有關係。

　　劉參軍大晚上還帶著兩個人過來了一趟。

　　「衙門這邊都安排好了，你一個鋪子裡面配二十個人，兩個打粥飯，再有兩個熬粥，其餘的維持秩序，你看你們家裡要出幾個人？」

　　周伯路：「我們家出五個人，每個鋪子一個，幫你們舀舀飯。」

　　舀飯的人露臉，群眾的印象深刻。

　　「好，那你們的人早點去，天亮就要開始了，整天在那裡回不來，衣服穿厚點。」

　　劉參軍對周家人很是親切。

　　走的時候，他忽然道：「薛家沒給你們買糧食？」

　　「要買，我們沒同意。」

　　劉參軍笑道：「那你們可損失大了，薛家以一鬥糧食200文的價格跟城裡其他大戶買了糧，就是別人家交上去的糧食都記在薛家名下，基本上都買光了。你們足足9000斤糧食，那得掙多少錢呀！」

　　周澤勛道：「我們不差這些銀子，要差也差得遠了，就不跟薛家那邊摻和了。」

　　劉參軍點頭：「這樣挺好。」

　　等到劉參軍走了，楊氏才吐了一口氣。

　　「薛家還真是有錢，一鬥糧食200文！」

　　江承雪嘻嘻一笑：「沒事，薛家有錢唄，讓他們多出點錢，增進貨幣流通。」

　　之後又安排了明天去鋪子幫忙的五人。

　　羅玉璋那院出三人，還有周伯路，周澤勛二人。

　　本來之前說好讓楊氏去打飯的，但楊氏放心不下家裡的孩子，隻能偶爾去幫幫忙，出出風頭。

　　江承雪說，她會照顧好孩子，結果被楊氏瞥了一眼，「你呀！把孩子交給春芽都比交到你手裡放心！行了，你手頭那麼多事情，安心忙你的，孩子有我看著呢！」

　　唉，楊氏雖然不會說好聽話，但是她就是這樣，心裡總會想著你。

　　江承雪又跑到楊氏身邊撒嬌：「娘，有你可真太好了！」

　　楊氏趕緊催著大家睡覺，明天早上都早早起來，這粥一施也不知道要施多久，反正現在家裡男男女女都有的忙了。

　　江承雪躺著睡覺前還算了個賬。

　　一鬥糧食約12斤左右，一鬥200文，1斤就算是17文。9000斤就是153兩銀子，換算成前世的錢，就是153000元。

　　確實是一大筆錢，但對江承雪她們來說，也確實頂不上什麼用。

　　算完賬之後她就心裡踏實了，這糧食不賣給薛家還是不虧的。心理上不虧。

　　不過這麼一算，就又發現每月一千兩銀子，真的是一筆超大的數目。

　　「在想什麼？」

　　感覺到她還沒睡，周澤勛又把她往懷裡撈了撈。

　　「在想掙錢的事情。」

　　一提這個事情，周澤勛腦子裡是比較沒有方向的，隻能吻吻她的後腦勺。..

　　「心裡有方向了嗎？」

　　「你說現在什麼最好賣？」

　　「糧食，隻有糧食什麼時候都好賣。」

　　無論問多少次，這是唯一的答案。

　　「對。農民也要開始發愁了，旱災過去了，但農民們把糧食都吃完了，連各種糧都沒有留，所以，我們還得種糧食，多多的種。」

　　周澤勛眼睛亮了：「你是說我們賣種糧？」

　　「吃的糧食也賣，種地的糧食也賣。雲州城的事情都穩妥之後，我們趕緊出一趟城。」

　　「好。」

　　兩人說著話，慢慢沒有了聲音。

　　第二天大早就被周通叫起來。

　　「大哥，嫂子，娘讓我來喊你們吃飯了。」

　　周通困得稀裡糊塗，臉沒洗，頭沒梳，兩個眼睛都睜不開。

　　沒辦法，他就住爹娘隔壁，娘起的早，進門就把他給拽起來了。

　　早上配著米粥吃了點豆渣面饅頭，吃完天都沒亮。

　　一家人大眼瞪小眼。

　　楊氏認真道：「收拾收拾，你們該去上工的就去上工了，這第一天，老百姓都等著呢！」

　　周通：「娘，我能去睡會兒不？」

　　「念你的書去。」

　　「燈太暗了！」

　　「院子裡打豆子去。」

　　周通：「……」

　　好吧，那就打豆子吧。

　　楊氏說得對，江承雪等人來到集市上，聽聞官府發粥飯的飢餓，老百姓已經圍堵到門邊，水洩不通的，每個人都將自己的飯碗揣在懷裡。

　　官府的人昨天夜裡就已經在鋪子裡面搭鍋熬粥，熬好的粥就全部倒入大桶裡面涼著備著。

　　鋪子門緊閉，外面人知道裡面有人都格外激動。

　　等到天色亮起來，才有衙役們揣著長刀匆忙趕來，他們應該是沒有料到這麼早就來了這麼多百姓。

　　撕扯著嗓子喊大家排隊，然後又引起一陣不小的混亂。

　　周澤勛將江承雪護在身後，混亂的人群格擋開。

　　終於安靜下來，原本擠在一堆的人群，不得已地排成了長長的隊伍，下次便顯得整齊多了。

　　「雪兒，你等一下自己回去吧！這裡我看著不安全。回去路上不要往無人的小巷子走，注意安全。」

　　周澤勛安排著，眼看鋪子門開了，他要去幫忙了。

　　「好，我看你們開始發粥了，我就回去。」

　　果然不安全，當鋪子門一打開的那一瞬間，原本排好的隊伍又瞬間混亂起來，連衙役們抽出長刀都沒有壓住。

　　江承雪趕緊後退，遠遠地貼著別人家的店鋪牆壁，才沒有被人群衝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