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勛讓周春芽兩人回院子呆著。

　　周春芽不肯，哭道：「娘沒有病，現在被抓去和有病的呆在一起，沒有病也會染上病的！不行，我要去看看！」

　　周澤勛道：「你去能做什麼？帶著阿通把娘從官兵手裡搶回來？」

　　他說得有些冷酷，把周春芽和弟弟嚇得瞪著眼睛看他，諾諾道：「那，大哥我們該怎麼辦？」

　　「在房子裡面待著，娘不會有事的，我聽大夫說有葯可以治好的。家裡還有水嗎？」

　　江承雪的模樣看著就沒有那麼嚇人了，表情淡定從容，不疾不徐的。

　　周春芽心裡不由鬆口氣，大哥現在靠得住了，大嫂一點也不著急看著胸有成竹的，娘，她肯定不會有事的。

　　「還有半缸平常用的水，娘說現在沒人打水了，我們就多打點備著，沒想到……」

　　倒黴死了，那個人不長眼睛嗎，怎麼就直直撞在娘身上了。

　　江承雪道：「有就行了，先不要去打水了，春芽，你帶著阿通在屋裡守著，我跟你大哥去看看情況，我們有認識的大夫。」

　　周春芽：「大嫂……」

　　江承雪頓住腳步：「春芽，家裡還有細棉布沒有？」

　　「有的，上次娘買的挺多，還剩下不少。」

　　江承雪讓周澤勛等等，然後拉著周春芽進屋，要讓她做「口罩」。

　　現在戴的面巾也是棉布所制，但是效果嘛……可能有個一兩成吧，更多的是心理安慰，四面八通的。

　　周春芽在做女工方面很是聰慧，江承雪將自己的想法一說，她又問了幾個問題，便已經完全領略了口罩的模樣和做法。

　　隻是她有點不敢相信：「嫂子，要用五層嗎？那麼厚，不會捂死人吧？」

　　「不厚。」五層她還嫌薄了呢，現在的紡織技術雖然成熟，織出來的布匹紡線細密布料柔軟，但和做口罩的工藝還差得遠，看著厚，但是因為間隙大，並不會比前世薄薄的口罩更有效果。

　　但肯定比面巾要效果好得多。

　　「春芽，儘快去做，能做多少做多少，我們等下回來還要去娘送去。」

　　周春芽一聽趕緊點頭：「嫂子，我現在就做，我手很快的！」

　　江承雪又進去去給楊氏拿了襖子，治療營不像家裡，那裡四處透風，晚上合衣而睡，那些病人真不知道是先冷死的還是先病死的。

　　出來的時候，看到周澤勛提著竹筒，便問道：「是木桶裡面的開水嗎？」

　　周通趕緊回答：「嫂子，是的！水都是燒開了倒進木桶的！」

　　周澤勛接過江承雪手裡的包裹，道：「雪兒，不如你就在家裡等著……」

　　「不用了，一起去吧。」

　　如今這個局勢在家裡躲著可以說是坐以待斃。她想去那個地方看看，看看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城南門這邊人倒是挺多的，還聽到鍋竈的聲音，乍一聽還挺喜慶的。

　　然而事實上，那些鍋竈裡面都熬著黑乎乎的湯藥，每個鍋裡都熬著不同的藥草。jj.br>

　　城門口的這一大片支起了許多大帳篷，帳篷外又隔了兩圈木樁，木樁通向帳篷區的入口站著蒙面巾拿長槍的士兵。還有三支五人隊伍，拿著長槍繞著木樁巡邏。

　　木樁外圍搭著簡易的鍋竈，昔日在藥鋪坐診的大夫們此時就繞著一個個鍋台，面無表情，裝模作樣地看一眼，指導一句。

　　該燒火的燒火，該攪鍋的攪鍋。

　　每個人都很麻木，他們都很清楚，現在做的根本沒啥用，但是官老爺喊他們做就隻能做，好像這些事做了就能離希望更近一步似的。

　　周澤勛環視一眼，眉毛微蹙，低聲道：「前幾日我也來過，但還不是這樣的。」

　　那時帳篷沒這麼多，竈台也沒這麼多。

　　這才幾日……

　　正說著，就有士兵趕著一個踉踉蹌蹌的女人過來，女人一看就是染了病的，走都走不動，被士兵用長槍把那頭戳著往前走。

　　「進去進去，自己找個帳篷待著，敢留在外面直接拖出城門去！」

　　叫嚷的官兵亦是麻木沒有表情，如同冰冷的機器。

　　「你們是什麼人！站在這裡做什麼，也想到帳篷裡面去住？！」

　　回過頭來的士兵一臉煞氣。

　　周澤勛往前一步將江承雪擋在身後，道：「官大哥，我們來給家裡人送點東西，麻煩行行好。」

　　說著拱了拱手。

　　那人卻十分不耐煩，用長槍揮了一下，惡言惡語道：「滾滾滾！回去呆著去！不想活現在就進帳篷！」

　　江承雪趕緊道：「我們祖上是大夫，我們是來幫忙的。」

　　那士兵並無心去辨別他們話裡的真假，不耐煩道：「那就熬藥去！」

　　竈台區蒸汽騰騰，各種中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刺激得人腦瓜子疼。

　　甚至還看到往鍋裡加泥土和灰的。

　　周澤勛走上前：「大夫，您剛才加的是什麼？」

　　老大夫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走了，倒是蹲在地上燒火的小夥子接過話頭。

　　「還能是什麼，觀音土和草木灰唄！」

　　兩人神情一凜，互看了一眼。

　　周澤勛：「那東西能治病嗎？」

　　「管它能不能治病，反正都是要死的。」

　　這夥計十分悲觀。

　　江承雪拉拉周澤勛的衣服，讓他看竈台旁邊的碗。這些碗很臟，感覺用過很多次都沒有洗，碗裡有糧食的痕迹也有湯藥的顏色。

　　周澤勛問：「小兄弟，這些碗是給裡面人用的嗎？」

　　燒火的道：「裡面的有碗的就自己拿碗出來，沒有碗的就用這碗唄，這些碗都是從裡面撿出來的。」

　　江承雪倒吸一口氣，不用說，用過這些碗的人已經死了。如此強悍的傳染病，這些碗很容易讓正常人也染上病。

　　她將周澤勛拉到一邊：「阿勛，不能叫娘喝這裡的水吃這裡的飯，你回去讓春芽趕緊烙些餅子來吧，再帶些水來。」

　　又轉頭問那夥計：「小師傅，如果要給裡面的人帶東西，怎麼才能給到她手裡？」

　　「等喝葯的時候唄，能走得動的就出來了，把東西丟給他就是了。」

　　「還有多久？」

　　「快了，半個多時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