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爹？大娘？」江承雪哭中帶笑著追問，「可惜我娘親去得早，她還在的話怎麼捨得我一身清寡地嫁人，我剛才還看到我娘親說給我準備了好多嫁妝，啊，我頭疼，我娘肯定說過的，我一時想不起來……」

　　江承雪說著又捂著頭，喃喃道：「娘，娘，您再跟女兒說說吧……」

　　江元佰的臉色變換了幾番，眼睛有些驚恐地盯著這個女兒。她莫非真的看到宋氏的鬼魂了？

　　一屋子人都不言語，都盯著江承雪雙眼放空，似乎又要魔怔的樣子。

　　孟氏打斷沉默，低聲哼道：「二三百，你知道二三百兩銀子是多少？你們老周家幾輩子都掙不到那麼多錢！」

　　江承雪雙眼慢慢回神。

　　道：「大娘，您放心吧，我娘的嫁妝我暫且也想不起來，但借江家的錢這輩子肯定還給江家就是。二三百兩對江府就是九牛一毛，我們江府是雲州城知名的大富商，這點銀子都沒辦法給女兒借，傳出去還不是要叫外人笑話了？爹，二三百兩是不是有點少了？」

　　江元佰陰晴不定地看著江承雪滿臉淚痕沒幹的樣子，不知為何覺得這個女兒楚楚可憐說出來的話有點氣人。

　　厭惡道：「照理說，你已不是江家人，你如今姓周，你的死活我江家不用管——」

　　「這樣不好吧？您不借錢給女兒，到時候雲州茶商江元佰女兒一屍兩命餓死在街頭，親家公還是曾經的救命恩人，江家見死不救，這樣的傳聞到時候傳出去——可能對江家名聲有影響，影響了江家的生意就壞了。」

　　江承雪道。

　　「混賬！」

　　一杯熱茶摔在江承雪面前茶湯四濺。孟氏叉腰而立。

　　楊氏趕忙護住：「你做什麼！嚇掉了肚裡的孩子，我老婆子就弔死在江家大門口！」

　　「無恥潑婦！」孟氏壓著內心的震動，這個江承雪兩年不見竟變得如此膽大包天陰險狡詐，竟敢這樣對他們說話了！

　　「來人，把這些無恥刁民給我趕出去！以後再不準他們上門，再來就給我打斷腿！」

　　「江老爺！」

　　周伯路忽然道，氣出丹田鴻亮震耳。冷冷盯著江元佰。

　　「大夫人的意思便是江老爺的意思麼？」

　　江元佰沉默不語，這個大夫人的性子他很是不喜，但有時候卻也很是有用，比如此時。

　　聽到周伯路的聲音，他心裡一驚，可能是一種直覺，覺得略有些心慌。

　　又想到剛才這賤丫頭的那些話，真是狗急跳牆，兔子急了咬人，這些刁民找不到活路恐怕真會到處去詆毀江家聲譽！

　　不可理喻！

　　便給孟氏打了個手勢，孟氏卻不依不饒，對江元佰怒罵道，「當初就讓你不要娶那個賤胚子，你看看，賤人的女兒還是賤人！怎麼，你還想維護她？」

　　楊氏：「你一口一個賤人你罵誰？！還當這江府裡面住著什麼神仙人物，搞半天都是對女兒都見死不救的惡閻王！我呸！可憐我雪丫頭在這裡面遭的罪！老天你開開眼吧，該劈死誰你就趕緊劈死誰吧！」

　　「你你——老爺！你還不趕人！」

　　孟氏氣得把手帕也丟在地上。

　　「罷了罷了！」江元佰憤怒地擺擺手，像是受夠了這一幕，「夫人，你去取二百兩銀子來，再取紙筆來，我要與這大逆不道的斷絕關係！」

　　「爹，您這是什麼意思？」

　　江承雪問道。

　　孟氏拍手冷笑：「老爺你可算清醒一回，等著！」

　　楊氏怒道：「當家的，你當初救的真的是這個人？怎會如此狠心，守著家財萬貫，女兒來借點錢就要斷絕關係！真是個好爹！真是好爹！」

　　周伯路亦是滿臉陰沉，氣得唇色發白，「江老爺當真？」

　　江元佰與周伯路對視兩秒敗下陣來，「當真！我江家也是在亂世求生存的，要先緊著自己家人，這二百兩也是從我們嘴巴裡省出來的，對這個女兒我問心無愧！周伯路，當日你救我之恩要我拿女兒交換，如今你兒子娶了我女兒，我們之間誰都不欠誰！」

　　又轉向江承雪，「當初見你母親可憐才娶她過門，你們母女就是賤人，骨子裡流著的都是下賤的骨血！今天給你白銀百兩，從此以後，你我再非父女，你是死是活與我江某人再無關係！」

　　「你放屁！敢說我雪兒下賤，我看你們才賤！」

　　楊氏進了江府一忍再忍，罵起人來十分不得勁，難受得要死。

　　「放肆！周伯路，你夫人再出言不遜，我現在就叫人攆你們出去！」

　　周伯路沒說話，但猛地有一股力量從他身上迸出，江元佰驚得往後退了半步，神色驚恐。

　　「失禮了。」周伯路淡淡道。

　　被嚇一跳的不僅僅是江元佰，江承雪也嚇了一跳，那就是所謂的氣功？還是什麼？

　　她真的感覺從周伯路身上冒出一股氣來，讓她後背汗毛都炸起來了。

　　這個公爹似乎不是普通的農人。

　　江元佰心裡十分不爽，卻又無法發作，孟氏則已快步回來，身後還跟著個年輕姑娘。

　　那姑娘一踏進來就嚷道：「江承雪，還真是你！啊呀，一點都認不出來了，不過這才像是你該有的模樣嘛！」

　　女子的聲音尖銳，帶著幸災樂禍，隻差拍手叫好。

　　江承雪現在粗布土衣，曬得黑不溜秋，身上又沒有二兩肉，看不出半分姿色來，江承雨看著就覺得舒服得很。

　　楊氏瞪了這女子一眼，緊緊閉著嘴巴。

　　江承雪則盯著這個女子，默默打量。這是孟氏的小女兒。

　　孟氏的兩個女兒都隨母親，性格尖酸刻薄陰狠，江承雨才開始會走路的時候就學會了跟大姐江承煙欺負這個歌姬的女兒取樂。

　　在孟氏的教導下，兩個嫡出小姐從來不覺得江承雪是自己姐妹，都覺得她下賤噁心，比婢女丫鬟還不如。

　　「看什麼看！娘說得真對，你嫁給泥腿子果然渾身都散發著爛臭味道！噁心！卻也剛好符合你的身份！」

　　周伯路又猛地睇了這江家三小姐一眼，直把這三小姐嚇了個激靈，一連後退好幾步，然後一臉茫然地看了看屋裡所有人。

　　這是怎麼回事，她突然覺得好冷，好害怕。

　　「哼！江承雪你又回來做什麼！以後再不準你們踏進江家半步，不許你姓江了！聽到沒有？！」

　　江承雨隻覺得剛才有些丟臉，更加變本加厲地叫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