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柔下午一直渾渾噩噩，師父和她說話也一直在走神，師父叫她回家，讓她休息三天調整心情。

　　她從天亮坐到天黑，腦海裡是小院慘烈、血腥的景象，耳邊一直縈繞著王翠薇的歌聲。

　　江辰推門大步走進來，表情冷凝：「你怎麼了？」

　　見到江辰她不安的心臟終於有了停泊的港灣，她伸開手臂，軟聲道：「江辰，要抱。」

　　江辰立刻張開手臂，緊緊抱住她。

　　葉柔坐在他懷裡，下巴戳在他肩膀，她語氣平緩的講述了今天看到的一切。

　　江辰順著她的長發，聽她說到王翠薇砍了劉建康腦袋和錢桂梅手臂時，心緒沒有絲毫的波動。

　　如果是他，他不會先把兩人毒死再砍，他會讓他們有意識，清楚的、痛苦的看到死亡的降臨。

　　但小妖怪和他不一樣，她肯定被那個場景嚇壞了。

　　他問道：「害怕看到死人？」

　　葉柔搖搖頭又點點頭，似乎她也不懂。

　　隻聽她語氣帶著迷茫，像是自問自答喃喃道：「她為什麼要和他們同歸於盡？」

　　江辰把玩著葉柔順滑的頭髮，漫不經心道：「她不想活了。」

　　葉柔聽到這個回答，身子一僵：「因為恨？」

　　江辰沒有注意到她的僵硬，隨意回答道：「仇恨是刻入骨子裡的，沒法擺脫，或許隻有死了，才會忘記。」

　　葉柔在眼眶中轉了許久的淚，落了下來。

　　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難過了。

　　見到王翠薇，她似乎看見了書中報完仇的江辰。

　　他手刃親生父母，世上再沒有他的仇人，但他還是在人生最輝煌的時候，開槍自殺了，似乎除了仇恨這世間沒有什麼值得他眷戀和停留，一切都乏味極了。

　　王翠薇和江辰一樣，甚至於江辰的仇恨要比她更深更黑暗。

　　就像江辰說的，仇恨這種東西，一旦染上就再也不會褪色。

　　他此刻在她身邊表情平靜，可他的內心一直被困於仇恨的暴風雨中，沒有一刻停止。

　　葉柔緊緊抱住江辰，哭的泣不成聲。

　　是她錯了。

　　她生於和平年代，父母恩愛，一生順遂，她因為愛出生，又在愛中長大，她知道什麼是愛，也知道該怎麼愛一個人。

　　江辰和她相反，他身世坎坷波折，經歷慘烈，他不會愛，也沒有被人愛過。

　　她不懂江辰的恨意有多深，江辰自然也不懂她想要的愛是什麼。

　　一個沒被愛過的人如何給她愛。

　　同樣，她沒有經歷過刻骨恨意，又怎麼勸他放下。

　　這是一道無解的題。

　　江辰把她臉擡起來，見她哭的狼狽，一副小可憐樣子，還以為她因為王翠薇的事情在害怕，無奈道：「你不是小妖怪，你是膽小鬼。」

　　他語氣嫌棄，動作溫柔擦掉葉柔的眼淚。

　　葉柔任由他動作，他指腹的薄繭擦的她臉頰微微刺痛，她突然道：「江辰，我們和好吧。」

　　他放不下仇恨，她也放不下對他的愛。

　　與其糾結，不如放手去愛，就算最後結果不好，起碼過程是美好的。

　　江辰掀起眼皮看小妖怪，她眼睛含淚，像是清晨花瓣上晶瑩的露珠，輕輕一碰就會滾落。

　　但她在笑，這個笑容很複雜，似乎是釋然又似乎傷心，江辰看不明白。

　　江辰不喜歡葉柔的這個笑，他能夠感覺到一種更沉更重的東西，罩住了他的小妖怪。

　　他把兜裡的東西掏出來，扔給她。

　　葉柔不解拿起來，是大白兔奶糖。

　　「這是？」

　　江辰不自在道：「你們女孩子不是都喜歡吃甜的嗎？」

　　他特意問了小弟，周亮和方田兩個有妹妹的都說，女孩子喜歡吃糖。

　　葉柔攥著奶糖，不確定問道：「你是在哄我嗎？」

　　「別廢話，快吃。」他丟掉了那點不自在，語氣霸道。

　　葉柔吃下一顆奶糖。

　　江辰牢牢盯著她，問道：「甜嗎？」

　　葉柔笑了，這個笑容又和她平時一樣了，溫柔明媚。

　　她湊上來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帶著滿滿奶香。

　　「甜嗎？」她吻完緩緩後退，用同樣的問題回答他。

　　江辰把她抱回來：「太快了，沒有嘗出來。」

　　他低下頭去與葉柔親吻。

　　——

　　第二天，鎮上小院很安靜。

　　孟關坐在桌子上算賬，他雖然才跟著江辰不久，但因為聰明的腦子和高超（比周亮和方田強）的計算能力，成功接手了算賬和數錢的活。

　　周亮坐在他對面，熬的黑眼圈像是被打出來的，為了找王猛，他已經有兩天沒睡覺了。

　　方田垂頭喪氣坐在一側，王猛是他看丟的，他這幾天也神氣不起來了。

　　周亮抱怨道：「這樣找下去鐵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孟關記著賬本，隨口回他：「等江哥和嫂子和好吧。」

　　周亮根本不信：「江哥和嫂子吵架？怎麼可能。」

　　孟關肯定點頭：「絕對是吵架了。」

　　周亮見他說的篤定，又聯想到江哥這兩天一直找人，冷著臉沒有人氣的樣子，確實有些像以前。

　　他語氣又有些不確定：「為什麼吵架？」

　　孟關想到那晚江哥連著被子一起被扔出來，補充道：「準確說是嫂子生江哥氣。」

　　周亮明白了：「肯定是江哥欺負嫂子了！」

　　江哥欺負葉柔？

　　方田打個寒顫，葉柔能一腳踩碎江宇腿骨，誰能欺負的了她。

　　可惜那一幕這倆貨沒看見，他們都被葉柔偽造出的假象欺騙了！

　　周亮坐不住了，他替江哥發愁。

　　嫂子那麼好的女人，長得好看，醫術還好，善解人意，說話還溫柔，放在外面那就是人人搶的香餑餑，江哥糊塗啊！

　　「不行，我們不能幹看著，我們要讓江哥和嫂子和好！」

　　周亮說的慷慨激昂，可另外兩人並不贊同。

　　方田巴不得江哥和葉柔吵架，自然不會去勸和。

　　孟關則道：「這是江哥的家事，我們最好別管。」

　　周亮一拍桌子，指著眼下黑眼圈悲憤道：「我已經兩天沒睡覺了，江哥一天不和嫂子和好，他就會一直這麼瘋下去，要麼找到王猛，要麼讓嫂子攔住他，你們自己選。」

　　他們在鎮上找了兩天都沒有找到人，估計王猛早就跑出鎮子了，上哪找人去。

　　周亮說的有道理，不能讓江哥瘋下去了，江哥是鐵打的，每天往返鎮上和村子還能挺著，他們這些人不行啊。

　　孟關率先響應：「你說得對，必須讓江哥冷靜下來！」

　　隻剩下方田還沒有表態了。

　　周亮瞪了方田一眼，警告他：「停止你那些不著邊的小心思。」

　　方田這才不情願應和一句。

　　周亮點點頭：「很好，從今天起我們幫江哥追媳婦合作社正式成立！」

　　「什麼合作社？」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他江哥低沉聲音突然響起。

　　此時此刻，不亞於來自地府的召喚。

　　三個人同時打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