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啞婆的過去

　　葉柔扶著啞婆坐下，示意她平復心情，冷靜一下。

　　啞婆捂著胸口，身形佝僂縮在椅子上，她在默默流淚。

　　葉柔沒有出聲，安靜陪在一邊。

　　半晌，忽然一道陌生嘶啞的聲音響起。

　　「葉柔小姐。」

　　葉柔一驚，忙轉頭看向啞婆。

　　啞婆會說話？！

　　啞婆視線低垂，盯著地磚，緩緩道：「葉柔小姐，我給您講講我的故事吧。」

　　啞婆原本叫高小鳳，她長得美，性格直接，在村子裡很受男孩子喜歡。

　　那個年代，十九歲沒有嫁人已經算是老姑娘了，但小鳳沒有辦法。

　　她父母隻有她一個女兒，年齡都大了，她能幹，撐著整個家踉蹌向前走。

　　家裡這樣的情況，註定她不能拋棄父母早早嫁人。

　　小鳳是個豁達性子，從不鑽牛角尖，既然註定如此，何必去自尋煩惱。

　　曾經追求她的男孩們陸續成家立業，她越拖歲數越大，就在小鳳以為這輩子就這樣時，在二十二歲那年，忽然家裡來了個媒婆。

　　媒婆為她說的對象，她認識，或者說他們全村的人其實都認識——李成。

　　年紀輕輕，就躋身於高級軍官，前途無限，本人長得高大帥氣，是他們村子所有女孩都仰慕的男人。

　　小鳳不明白。

　　憑李成的條件，他要想結婚，完全可以娶一個比她更年輕，家庭環境比她更好的女孩子，她畢竟年齡大了。

　　她父母卻對這門親事很滿意，他們也不想拖累女兒一輩子，女人早晚都要嫁人，李成的條件，真是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李成家給的彩禮錢很豐厚。

　　小鳳父母答應，小鳳稀裡糊塗嫁去了隔壁村。

　　進了李家，小鳳才知道李家人為什麼選中她。

　　李成殘了。

　　他在一次出任務中，隊友踩到敵方偷埋的炸彈，他被波及，彈片射入大腿，不知傷到了哪裡，總之李成站不起來了。

　　成了殘疾，他也從軍隊上退下來，令人仰慕的工作沒了，還成了一個廢人。

　　李成心裡落差太大，成日把自己鎖在屋子裡，不許其他人進。

　　他父母迷信，偷偷找了人來看，說李成是被小鬼纏上了，要找個命硬的女人沖沖喜。

　　小鳳便被選中了。

　　當然，這時的她不知道這些事。

　　她沒覺得殘疾是多大的事，既然嫁了人，李成就是她男人。

　　小鳳就和在家裡一樣，扛起家裡大大小小的事，為李成端屎把尿，整日按摩腿。

　　這樣的日子，小鳳過了三年。

　　李成也從最開始的抗拒排斥，到默許她的存在。

　　三年後突然有一天，家裡來了個陌生人，小鳳上山砍柴回來，人已經走了，她隻見到個背影。

　　說到這裡，啞婆頓住，眼中瀰漫著刻骨的恨意。

　　葉柔感受到她的痛苦，輕輕拍拍她手背。

　　啞婆表示自己沒事，隻要想起這段往事，她就噁心。

　　雖然不知道陌生客人是誰，但小鳳感受到了李成一家人心情極好，包括整日陰沉著臉的李成嘴角竟也帶了些笑意。

　　他坐在小鳳親手製作打磨的輪椅上，穿著白襯衫，面龐俊朗。

　　這一幕，小鳳記了好久。

　　她背著沉重的木柴進門，問他們為什麼高興，是有什麼喜事嗎？

　　誰知，她一問，李家人頓時收斂了嘴邊的笑意，一個個沉著臉看她。

　　那目光帶著打量、挑剔和排斥，無比陌生，無比刺骨，小鳳被嚇得呆立在原地，不知緣由。

　　直到李成父親敲敲煙桿，悶悶出聲，讓她不要瞎打聽後，一家人目光才從她身上挪開。

　　小鳳總覺得發生了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三天後，家裡來了個變美，長得很美，年輕漂亮，穿著白裙子，俏生生立在門口，笑吟吟問她：李成哥哥在嗎？

　　小鳳哪裡見過這麼美的女人，當場看呆了。

　　直到李成推著輪椅出來，女孩撲進李成懷裡，一向冷漠的李成反手摟住女孩，兩人抱的格外親密。

　　小鳳察覺到些不對，剛要阻攔，卻被婆婆拽住。

　　她說這女孩是李成表妹，家裡有事，在家裡暫住一段時間，從小和李成關係好，讓她不要多想。

　　小鳳便放下戒心，全心全意照顧表妹。

　　她像是李家的傭人，乾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下地插秧、上山砍柴、洗衣服、做飯……

　　小鳳忙的團團轉，每次回家都能看見李成坐在輪椅上，表妹坐在他旁邊，兩人捧著書，討論著她全然陌生的東西。

　　她試圖融入進去，卻每次都被李成粗暴趕走。

　　小鳳不想他不高興，也不湊過去自討沒趣。

　　那時的小鳳以為，她勤快一些、聽話一些，李成遲早能看見她的好，真的接納她。

　　真是蠢笨的可笑。

　　從頭到尾她都是一個笑話。

　　突然有一天，李成要了她。

　　那天是李成母親大壽，小鳳忙前忙後，婆婆逢人便誇小鳳勤快懂事，是個好兒媳。

　　村裡人見婆婆和小鳳相處的如此愉快，紛紛誇讚，說她們倆簡直就是親母女。

　　小鳳也很激動。

　　這是三年來，她婆婆第一次誇她。

　　累了一整天，晚上送走村裡人，小鳳才吃上一口飯。

　　婆婆說她不容易，讓她別忙了，給她留了很多肉，還陪她喝酒說了不少掏心窩子的話。

　　小鳳喝的醉醺醺回了屋子，剛上床便被男人壓住了。

　　她剛開始一驚，但聞到苦澀藥味——李成腿傷需要敷藥，便知道是李成，沒有反抗，默許了男人的動作。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驚叫聲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還未徹底清醒，掃帚啪啪抽在她身上。

　　她婆婆大罵，叫囂著要打死她這個賤人。

　　小鳳嚇了一跳，徹底清醒，她這才看清睡在她身旁男人的臉，是村裡最喜歡和寡婦勾纏的二流子。

　　她滿身痕迹，赤身裸體，發生了什麼已經一清二楚。

　　村長趕來帶人將她和二流子捆了。

　　二流子居然污衊說李成腿殘了，三年沒有碰過小鳳，她不甘寂寞主動勾引了二流子。

　　婆婆聽到二流子污衊兒子，氣的破口大罵。

　　李成也用失望的目光看著她。

　　小鳳拚命解釋，但沒有一個人相信她。

　　她被趕回了娘家，帶著滿身污名。

　　村裡人也信以為真，唾罵、侮辱……

　　小鳳爹娘上了年紀，受不住打擊，她爹一口氣沒上來死了，她娘上吊了。

　　她陷入徹底的絕望中，理智岌岌可危，整日縮在家裡，對著空氣說她沒有勾引人，她真的沒有。

　　若不是少時的朋友趕來打醒她，她這一輩子可能就渾渾噩噩下去了。

　　朋友說了，她走後李家發生的所有事。

　　李成被她戴綠帽子的行為傷的不清，在表妹細心的照顧和陪伴下，竟然身體大好，連腿上都痊癒了。

　　他如今已經回歸軍隊，還要娶小表妹。

　　小鳳聽的心痛，卻也真心實意為李成高興。

　　直到，朋友說：「這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