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看台上，孕婦下體流的血更多了，竟慢慢匯成了一小攤。

　　她男人揪著陳廣衣領，怒吼道：「你救她啊，為什麼不救她！」

　　常年幹農活的男人力氣極大，扯得陳廣腦袋左右晃動。

　　「手術條件不夠，需要等。」陳廣冷靜道。

　　「等什麼，再等下去我媳婦就要死了！」男人崩潰吼道。

　　「她是先兆流產引發的大出血，現在一沒止血藥物，二沒填塞宮腔的止血條件，你讓我怎麼治療！」

　　陳廣是個好醫生，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了葯、手術工具和手術室，他什麼都做不了！

　　「那我媳婦怎麼辦？你看看她流這麼多血！」男人急得眼睛猩紅。

　　西醫協會其他人湧上來，拉開男人和陳副會長，出聲道：「學校找的車馬上就要來了，儘快把她送去醫院，情況還能控制住。」

　　「沒錯，你不要急，我們這麼多醫生在這裡，不會讓她出事的。」

　　「你要相信我們醫生！」

　　「你現在的行為就是在給醫生添亂，輕重緩急你分不清嗎？」

　　西醫協會的人居高臨下指責男人。

　　男人低下頭，拳頭捏的嘎吱嘎吱響。

　　他媳婦躺在地上，嘩嘩流著血。這些狗屁醫生，不幫忙就算了，還站在那說著冠冕堂皇的狗屁話。

　　「放你娘的狗屁！別以為我不認字，你們就能忽悠我！從這邊到醫院就是開車都要半個小時，折騰過去，我媳婦半條命都沒了！」

　　男人情緒忽然激動，他隨手拎起木凳，指著陳廣吼道：「現在就給我媳婦止血！否則你們今天一個都別想活！」

　　「你們是什麼狗屁醫生，你們就是一群殺人犯，我媳婦要是死了，你們也別想活！」

　　男人高壯，揮舞著凳子，手臂青筋突出，面色猙獰。

　　西醫協會的人自詡文化人，哪裡見過這種莽夫，狼狽後退。

　　醫生和男人的對話，看台上的觀眾聽不清，但男人突然拿著凳子揮舞的動作，觀眾看的一清二楚。

　　「怎麼打起來了？」

　　「那男人是誰？」

　　「那是孕婦她男人。」

　　「他怎麼打醫生啊？」

　　孫白情嚼著奶糖，樂呵呵搭話道：「陳廣說是去救人，到現在毫無動作，一定是束手無策了。」

　　「陳醫生怎麼會束手無策！」

　　不贊同的人紛紛出聲否定。

　　但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陳廣卻是愣愣站在孕婦身邊，一直毫無動作。

　　「他要是有辦法，為什麼不救人在那裡看著！」

　　「就是啊，眼看孕婦情況越來愈糟糕，他們在幹什麼，嘮嗑嗎？」

　　慢慢的看台上懷疑聲音越來越大。

　　場上言論驟然顛倒，剛剛還被誇是神醫的陳廣被千人唾罵。

　　看台上的觀眾紛紛喊話讓他治病救人，證明自己。

　　催促的、謾罵的聲音紮入陳廣腦海中，他盯著臉色煞白的孕婦，搖頭道：「不是我不想救，沒有手術條件，隻要回了手術室，我立刻就能救她！」

　　「隻要在堅持一下就好，在堅持一下。」

　　「嘟嘟——」

　　「車來了！」

　　眾人紛紛露出得救的神情。

　　陳廣重重鬆口氣，紛紛行動起來，立刻道：「把孕婦擡到扯上去，立刻去最近的醫院。」

　　「我來聯繫人，讓他們準備好手術室和藥品！」

　　西醫協會的人紛紛行動起來。

　　男人重重鬆口氣，跪在女人旁邊，哭的泣不成聲。

　　「媳婦，你有救了。」

　　七八個人擡著臨時做的擔架來搬孕婦，剛一動作，孕婦忽然慘叫一聲。

　　「啊——」凄厲叫喊聲，讓全場寂靜下去。

　　隻見她肚子抽動一下，身下的血像是開閘的洪水，越流越多。

　　「不好，她血崩了！」

　　男人急得要去抱媳婦。

　　專家站出來，厲聲呵斥道：「別動她，孕婦大出血嚴重，必須先止血，否則她根本撐不到醫院！」

　　男人手足無措，他茫然看著眾人，忽然沖著陳廣砰砰磕頭。

　　他帶血的手摁在地上，脖頸青筋隨著他磕頭動作一隱一現。

　　「求求你，醫生，救救我媳婦，求求你！」

　　「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是我錯了，您要是生氣就罵我兩句，我絕不還口，隻要您把我媳婦救回來！」

　　男人聲音伴隨著孕婦凄厲叫慘聲，環繞在操場上空。

　　看台上的觀眾再也不能昧著良心誇陳廣了。

　　事實擺在眼前，面對需要緊急救助的孕婦，陳廣確實無能為力。

　　陳廣看著男人，忽然像是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他跪在老中醫門前，砰砰磕頭求他救救他媽。

　　老中醫拎著藥箱子去了，沒把人救回來。

　　之後，陳廣恨了他近三十年。

　　兜兜轉轉，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這次被求的人是他。

　　可笑的是，他還不如老中醫。

　　最起碼，老中醫當年還有敢於救治的勇氣，他卻連靠近孕婦都做不到。

　　驕傲一輩子的陳廣，面對病人家屬，重重低下了頭。

　　「對不起，我救不了她。」

　　男人驚愕擡起頭，他腦門磕得紅腫一片。

　　「你說什麼？」

　　「我救不了她。」陳廣低著頭，眼神無光重複一遍。

　　男人沒了剛才揮舞凳子的力氣，面對陳廣的道歉，他隻覺得好笑。

　　為了貪圖醫藥費，他不顧醫生護士反對，堅持帶媳婦來了A大。

　　這就是報應。

　　報應！

　　男人脫力跪坐在地上，豆大眼淚奪眶而出。

　　「讓開。」清冷明亮的女聲響起。

　　男人目光模糊扭過頭，隻見以葉柔為首的中醫協會成員，大步上前，他們衣角被風吹動，像是一柄利劍破穿絕望的迷霧。

　　他們像是一座座白色尖塔，沉默行動起來。

　　將兩張桌子並好，鋪上臨時送來的乾淨被褥。

　　孕婦被平穩擡起放在被褥上，鮮血順著他們動作淋了一地。

　　被男人喊作秀的年輕女孩走上前，打開針灸包。

　　在所有人注視下，雪白指尖撚起一根金針，利落下針。

　　頭頂、腹部、手臂、雙腿紮滿了一根根明晃晃的金針。

　　最後一根針落下，孕婦重重吐出一口氣，竟然睜開了眼睛，雖然臉色還很蒼白，但目光清明，狀態比剛才竟好了許多！

　　葉柔擦掉手上的血，淡聲道：「血止住了，現在可以送去醫院了。」

　　中醫協會的人平穩擡起孕婦，將她送上車。

　　男人倉促擦掉眼淚，慌張對葉柔道歉，急忙上了車，走了。

　　操場中央唯有血氣瀰漫。

　　葉柔緩步走到陳廣面前。

　　「身為醫生，連走到病人身邊的勇氣都沒有，自詡名醫，不可笑嗎？」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如同雷霆，一擊正中陳廣本就昏昏沉沉的心臟。

　　尷尬丟人臊得他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一想到明天報紙頭條會怎麼說他，陳廣隻覺得臉皮滾燙得能煮熟雞蛋了。

　　一輩子得名聲全都毀於今朝！

　　他眼前一黑，竟暈了過去！

　　看台上的觀眾，眼珠子都快從眼眶掉下來了。

　　眾目睽睽之下，再無人說葉柔作弊。

　　他們以為的花瓶，竟然才是真正的神醫。

　　孫白情率先鼓掌。

　　很快看台上掌聲雷動。

　　「葉柔！」

　　「葉柔好樣的！」

　　這場比試，毫無疑問是葉柔贏了。

　　陳廣慘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