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衛國一早紅光滿面來到警局。

　　「局長。」程剛打招呼。

　　「嗯。」

　　見程剛鬍子拉碴，眼下青黑，明顯一夜沒睡，蔣衛國道：「跟我進來。」

　　兩個人進了辦公室，程剛關上門。

　　蔣衛國拿起水壺往杯子裡倒了杯熱水，遞給程剛。

　　「謝謝局長。」程剛接過。

　　蔣衛國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周全他們的審訊怎麼樣？地下室那兩個人是什麼情況？」

　　程剛搖搖頭，臉上表情沉重。

　　「周全不肯說，陳龍也隻是知道有個地下室，其他的一問三不知。」

　　蔣衛國擰眉，「這事不能拖，上面的人都在看著呢。」

　　「局長，我會儘快撬開那小子的嘴。」程剛立刻道。

　　蔣衛國擡手示意他冷靜，「不要急，一急就容易出錯。」

　　「是。」程剛點頭。

　　「篤篤篤。」

　　「進來。」

　　小警察走進來，「局長，醫院那邊說，昨天送過去的那一男一女醒了。」

　　「太好了。」程剛驚喜道：「有了被害人陳述，不怕周全那小子不交代。」

　　蔣衛國戴上帽子，「走，一起去醫院。」

　　——

　　協和醫院五樓外科病室，502病房。

　　警察守在外面，病房裡靜悄悄。

　　靠左邊的病床上，骨瘦嶙峋的女人忽然睜開眼睛。

　　刺眼光線紮的她眼睛酸澀，眼角溢出淚，即便如此，她也沒有閉上眼睛，頂著強光，近乎貪婪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乾淨明亮的病房，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在她聞來都格外清晰。

　　不再是那間骯髒、惡臭、昏暗隻有通風扇呼呼響的地下室。

　　她獲救了！

　　不是做夢，一定是神仙救了她。

　　「你醒了。」男人聲音嘶啞，像是毒蛇發出的嘶嘶聲音。

　　孫白情很熟悉這個聲音，畢竟過去三年，將近一千天，這個聲音的主人一直陪著她。

　　她微微側頭看過去。

　　在明亮光線下，孫白情終於看清了男人。

　　他穿著醫院的藍白條紋病服，很瘦，很白，白的像是石膏像，五官精緻溫潤、目光死寂空洞。

　　男人開口，聲音嘶啞。

　　「誰救了我們？」

　　孫白情坦然道：「一個很美的女人。」

　　或是她回答的太籠統，沒有給男人提供具體的想象空間，他空洞的目光難得泛起一絲漣漪。

　　「你們醒了？」進來給二人換藥的護士注意到二人情況，急忙跑出去叫人。

　　半晌，蔣衛國帶著程剛進了病房。

　　見兩人睜著眼睛，表情正常，神智清醒。

　　蔣衛國鬆口氣，自我介紹道：

　　「你們好，我是西城區警局局長蔣衛國，這是刑警隊長程剛。」

　　程剛聲音剛硬，「你們好。」

　　孫白情平靜看著兩人，沒有絲毫反應。

　　蔣衛國沒有得到反饋，沒有介意，笑得豪爽道：「你們剛剛被解救出來，需要休息，但案情需要，還是希望你們配合一下我們警局的工作。」

　　二人還是沉默。

　　蔣衛國示意程剛。

　　程剛掏出筆記本和筆。

　　蔣衛國見他準備好了，這才問道：「你們的性命。」

　　「孫白情。」

　　男人沉默片刻，才聲音嘶啞道：「周楠。」

　　聽到他也姓周，蔣衛國挑眉，追問道：「你和周全什麼關係？」

　　聽到這個名字，周楠像是被點燃的炮竹，倏然炸了。

　　他抱著頭，崩潰尖叫，手拚命揮舞，輸液管回血也毫不在乎，拽的輸液架子東倒西歪，砸在了病床上。

　　程剛衝上前，試圖摁住男人。

　　「你冷靜點，你現在在醫院，已經沒人能傷害你了！」

　　蔣衛國立刻出去叫人。

　　「醫生，502病人發狂了！」

　　醫生帶著護士衝進來，蔣衛國和程剛被請出去，一切都發生在孫白情眼皮地下。

　　她平靜看著，待醫生給周楠注射了鎮定劑，她看向門口，眼中劃過一道深思。

　　周楠狀況不穩定，需要休息。

　　醫生再三囑託不能刺激他。

　　蔣衛國隻好將希望，寄託於一直很平靜的孫白情身上。

　　怕再刺激到周楠，蔣衛國和程剛在醫生配合下，幫著給孫白情換了另一間病房，方便詢問。

　　孫白情像是個不會說話的人形娃娃，很配合警察和醫生的動作。

　　她被放在輪椅上，推出病房。

　　剛拐出走廊，就見盡頭有人鬧事，鬧哄哄的，裡面還有兩個警察。

　　「去問問怎麼回事，在醫院鬧，什麼樣子。」蔣衛國催著程剛過去看看。

　　二人沒注意，坐在輪椅上的孫白情，倏然握緊了拳頭，死死盯著前面，眼中是壓抑不住的恨意，甚至是殺意。

　　程剛趕過去，幫著兩個警察把鬧事的人壓回病房，這才回來報告道：

　　「鬧事的叫王義，也是周全的人，跟著他一起去A大抓人，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吐血，就給送來醫院了，我已經讓人盯著他了，傷一好就送到警局去。」

　　「突然吐血？」

　　蔣衛國挑眉。

　　旁邊的小護士插話道：「不是突然吐血，他是肋骨斷了。」

　　蔣衛國眉頭皺的更緊。

　　「肋骨斷了？他們抓人的時候和A大學生打起來了？」

　　程剛低咳一聲，湊近蔣衛國壓低聲音道：

　　「據在場的其他紅袖章說，他當時想對葉柔同志耍流氓來著。」

　　「……怪不得。」蔣衛國擺擺手，「行了，找人盯著他，別讓他跑了。」

　　「是。」

　　二人帶著孫白情，進到另一間病房詢問。

　　剛剛很配合的孫白情，忽然不配合了。

　　「孫白情，你是被什麼人關進地下室的？」

　　孫白情沉默。

　　她臉色比剛才要蒼白，目光卻沒了剛才的平靜，含著瘮人的興奮。

　　她表情平靜，但她又好像在極力壓抑憤怒，而這憤怒來的不明不白。

　　蔣衛國跟著在醫院磨了一上午，一句有用的消息都沒問出來，脾氣已經相當煩躁了。

　　他忍著煩躁，苦口婆心道：「孫白情，你要配合警方工作，你不想早日給傷害你的人定罪嗎？」

　　孫白情好像被觸動到了。

　　她擡起頭，注視著蔣衛國，平靜道：「我要見救了我的女人。」

　　蔣衛國一愣，看向程剛。

　　程剛點點頭，做口型道：葉柔。

　　蔣衛國擺擺手。

　　程剛立刻起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孫白情微微一笑。

　　再見救命恩人一面，這是她死前唯一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