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亮家是個「L」形的院子，雞棚在的位置是後院，側邊是小門，聽聲音似是從正院大門那邊傳過來的。

　　三人從雞棚側邊的小門出去，繞過拐角，卻被裡一圈外一圈的人擋了回來。

　　「嚯，這麼熱鬧！」

　　王紅紅眼見人頭攢動，嚇的立刻擋在葉柔前面。

　　萬一嫂子磕到碰到，江哥回來一定會把他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周亮心急他媽想要硬擠進去。

　　葉柔叫住他：「咱們從院子裡過去！」

　　周亮一拍腦門：「嫂子還是你聰明。」

　　三人從側門回到周亮家，穿過院子徑直來到正院大門處。

　　大門從外面虛掩著，周嬸子大嗓門就從門口處傳來。

　　周亮冒冒失失要推門出去。

　　葉柔一把拽住他：「別急，弄清楚怎麼回事再出去。」

　　周亮腦子不靈光，但他有個優點——聽話。

　　葉柔不讓他出去，他急的直往門外看，也生生忍住了。

　　王紅紅瞥見院子裡擺的梯子，忙拽過來：「嫂子，你站梯子上，我倆坐牆上。」

　　「好。」葉柔沒推辭。

　　木梯靠在牆角，王紅紅踹了幾腳，確定很牢固，這才讓葉柔上去。

　　王紅紅一個助跑，借著牆角邊堆砌的雜物，躥了上去。

　　周亮胖了，身子不如以前靈活，跳了幾次都沒有成功：「紅紅，你快幫拉一把。」

　　王紅紅拽著人往上拉。

　　「我說，你真該減肥了！」

　　王紅紅嘴上罵罵咧咧，一邊廢了死勁把人拽上來。

　　衚衕並不寬，附近鄰居都攀在牆頭看熱鬧，沒注意到牆上突然冒出的三人。

　　葉柔露出半個腦袋，大眼睛看向人群中間。

　　周嬸子叉腰站在大門口，腳邊是個被踹翻的髒水桶。

　　趙月紅肚子更大了，托著肚子立在周嬸子身邊，看向對面的女人。

　　看這樣子，似乎不是婆媳兩個吵架。

　　葉柔順著二人目光看向對面。

　　周亮家大門正對著一個硃紅色小門，相比較他家的鐵門，明顯對面人家的大門更闊氣。

　　門前水泥台階上，站著個女人，歲數看著和周嬸子差不多大，穿著卻遠比周嬸子要洋氣，很是富態。

　　頭髮高高盤起，似是盤的太緊，勒的眼角都跟著往上提了提，有些眯眯眼。

　　但圓臉皮膚很白，倒是不顯刻薄。

　　葉柔問周亮：「她是誰？」

　　周亮嘆口氣：「對門的鄰居，剛從M國搬回來，隻知道姓唐。」

　　王紅紅插話問：「你們家和這一家關係不好？」

　　周亮點頭：「這幾天因為排水渠的事，吵過幾句。」

　　「排水渠？」葉柔聞言向衚衕地下看去。

　　髒水桶旁邊，果然有幾個排水孔，就在周亮家牆角處。

　　隻聽周嬸子大著嗓門喊道：「我說你個假洋鬼子，可真不講理。」

　　「政府挖了下水口，就是讓我們用來倒生活污水的，街道辦也大喇叭宣傳過，家裡污水不要潑到大街上，要倒進下水道。」

　　「怎麼，你上下嘴唇一碰，不讓我倒水，我就不倒了，你臉比政府還大，真是胡攪蠻纏。」

　　此話一出，圍觀看熱鬧的人也點頭，表示周嬸子的話說的沒問題。

　　相比較周嬸子的大嗓門，圓亮闊太太聲音倒是意外的很溫和。

　　「這位同志，你這可就曲解我的意思了。」

　　「倒生活污水當然沒問題，但您家不該把有雞瘟的髒水倒進下水道啊。」

　　「很多疫病都是靠水散播傳染的，更何況下水口每家每戶都有，您這一倒，附近幾家都要跟著倒黴，雞生病了還好，但家裡有小孩孕婦的，可受不了。」

　　「我兒媳婦過幾天就回來了，她懷著孕，更要小心。」

　　富態女人的話一出口，周圍幾家鄰居信以為真，紛紛罵起周嬸子喪良心。

　　周嬸子急了，當即道：「這都是我家做飯的廢水，怎麼就不能倒了！」

　　「再說了，我家小雞根本沒得雞瘟！」

　　富太太溫和一笑：「怎麼證明您家的雞沒得雞瘟？」

　　「我……我家雞就是沒有雞瘟，隻是這幾天喂的東西不對，可能有點躥稀，但這絕對不是雞瘟！」

　　周嬸子一說完，就後悔了。

　　果然，富太太道：「同志們都聽到了吧！她說了，家裡小雞確實生病了，她明知道有這個情況，還把可能有雞瘟的水倒進下水道，這不就是害人嗎？」

　　周嬸子氣的臉漲紅：「我兒媳婦也懷孕了，照你這麼說，我這也是在害她？」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富太太一攤手：「但你要是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什麼叫我這麼想，你剛剛明明說了。我家雞崽要是真得了雞瘟，我兒媳婦會沒事？她現在沒事，就說明我家雞崽不是雞瘟，隻是普通的拉稀！」

　　富太太搖搖頭：「您聽聽您這話，不覺得自相矛盾嗎？」

　　「我就說一個道理，不管您家雞是不是雞瘟，但您家雞崽生病是事實吧？這您可剛剛都承認了。」

　　周嬸子沒有狡辯，坦蕩蕩應了：「是，我說過。」

　　「按照您的意思，您家雞崽到底得了什麼病，您也說不清楚，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是雞瘟呢？」

　　「您但凡有點公德心，也該為我們這些左鄰右舍考慮考慮，走遠點潑髒水，這才是有素質有道德的人。」

　　富太太這番話，頓時把普通的潑髒水問題，上升到了道德的高度。

　　周圍人紛紛點頭，覺得她說的對。

　　富太太越有理有據，聲音越溫和，越襯得周嬸子胡攪蠻纏不講理。

　　衚衕其餘幾家紛紛出聲：

　　「唐太太說的沒錯，有公德心的人都不會把可能有雞瘟的水潑進下水道。」

　　「她就一鄉下來的潑婦，天天和懷了孕的兒媳婦吵架，光我聽見都不下六回。」

　　「而且啊，你們不知道吧！她家閨女還分家了，寧願自己一個人出去單過，也不回來，這還不說明問題嗎？」

　　「平時估計沒少虐待她兒媳婦，剛才還拿她兒媳婦懷孕來證明家裡雞崽沒得雞瘟，就算沒得雞瘟，也不該讓懷孕的孕婦和有病的雞崽在一個院子啊！」

　　富太太聽周圍人紛紛為她出聲，看向趙月紅：「這位女同志，我看你比你婆婆講理，不如你說，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