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領路的年輕女孩走到一個老人面前停下。

　　老人靠坐在竹條編織的椅子上，他手裡捧著本哲學書在看，穿的衣服嶄新，深藍色棉襖身下是黑色棉褲，腳踩一雙解放牌布鞋。

　　年輕女孩柔聲道：「王爺爺，有人找你。」

　　範向陽站直身子，老人放下書露出一張雖然上了年紀依舊隨和親近的臉。

　　一瞬間，範向陽忽然覺得老教授氣質很熟悉。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側的曹教授，不愧是老師和學生氣質都這麼相近。

　　隻是這麼一對比，曹教授氣質略顯浮躁。

　　範向陽鄭重道：「王教授，我們是代表中央為您平反並且邀請您參加中央經濟大會。」

　　見汪教授目光穿過他再看後面的曹教授，範向陽暗道自己沒有眼力見，趕緊讓開路，殷切道：「王教授，您的學生曹教授也來了。」

　　「曹教授？」

　　王教授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隻是這話聽著怎麼感覺怪怪的？

　　還不等範向陽反應，曹教授突然道：「老師，我想和您單獨談談。」

　　王國平冷笑答應了。

　　他聲音加重道：「我們確實該好好談談。」

　　王國平從椅子上站起身，冷聲道：「你跟我進來。」

　　突然旁邊的葉柔開口道：「王爺爺我也要聽。」

　　王國平看向葉柔，見她眨著大眼睛不停瞥曹和，目光警惕，他無奈笑了。

　　「你想聽就進來吧。」

　　曹和見葉柔是個女人還抱著個孩子沒有反對，沉默拎著布包走了進去。

　　門關上，範向陽手足無措，突然開門的中年男人來跟他打招呼。

　　「您好，我是昌渡鎮鎮長蔣衛國。」

　　範向陽點點頭。

　　他被蔣衛國拉走，目光最後看了眼關上門的房間，他總覺得老教授和曹教授之間氛圍不對，但願是他多心了。

　　屋內一片安靜。

　　王國平坐在椅子上，葉柔抱著小石頭站在他旁邊。

　　「葉丫頭，你坐啊。」王國平指著一旁椅子叫葉柔坐下。

　　葉柔嫌那個椅子遠，萬一曹和真的突然拔刀傷人，她來不及救人。

　　她笑呵呵道：「我坐累了，站會挺好。」

　　王國平見她堅持不再勸，目光重新落在曹和身上。

　　想到被氣死吐血的妻子，王國平面色驟然沉下去，握著書的手不斷收緊，他厭惡道：「你來做什麼？」

　　曹和砰的一下結結實實跪了下去。

　　這一跪聲音不小，但在場的兩個大人目光沒有絲毫波動，反倒是睏倦的小石頭突然有了精神，睜著大眼睛看著。

　　「老師，是我對不起您，但我當初也是被逼的，是於為逼的我，他看您不順眼，嫉妒您得到的待遇比他好，他慫恿我舉報您，他說隻要我舉報您就可以讓我進大學學習。」

　　「您知道的，我家裡條件不好，我父母就我這一個兒子，我還有三個姐姐全都靠我撐著，我是真想成為大學生報答他們，當時於為說的時候，我沒有立刻答應，但他威脅我說如果我不答應，他就去舉報，到時候不僅老師您，連帶著我也要進牛棚。」

　　曹和說到這裡豆大淚珠滾落，他帶著哭腔繼續道：「我是被逼的，事後我一直在後悔，這麼多年，我每晚都睡不著，老師是我對不起您，您打我吧，罵我吧，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王國平冷聲道：「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曹和哭聲一停。

　　他委屈道：「老師，我說的是真的，我這些年一直在懺悔，我保護著您住過的房子，就連師弟師妹我也一直在找他們，希望您一家團圓。」

　　聽到曹和厚顏無恥提他的兩個孩子，王國平心中怒火翻騰。

　　他當年下牛棚，對兒女安排匆忙，等他到了大河村求了江村長父親偷偷給家裡寫信。

　　照顧他那對兒女的朋友告訴他，說他們一家搬家了，因為他的學生曹和！這個畜牲打著照顧他孩子的名義，竟然意圖猥褻他的女兒！

　　王國平想到這裡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一腳踹在曹和心窩。

　　曹和被踹的向後一倒，悶咳一聲。

　　王國平年紀大了踹人的力氣減弱，這一腳並不疼，但對於這二十年一直被人尊重的曹教授來說，這是莫大的侮辱。

　　他盯著老師，沉聲問道：「老師，您真的不肯原諒我？」

　　王國平厭惡到了極緻，看都不願意看曹和，背過身厭惡道：「滾出去，曹和你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不會。」曹和聲音極冷道。

　　葉柔盯著曹和，她注意到了曹和背在身後微動的胳膊。

　　「王爺爺小心！」

　　幾乎在曹和掏出刀的一瞬間，葉柔大吼一聲。

　　王國平回頭的瞬間，曹和握著刀面色猙獰的向他撲來。

　　「老師，你去死吧！」曹和大吼一聲。

　　他死死盯著頭髮花白的老師，想到一刀捅穿肺腑的暢快，他嘴角不由帶出笑意。

　　突然王國平被人擋住了，是那個礙事的女人。

　　他揮刀大吼道：「滾開。」

　　「你才該滾開！」葉柔冷呵，擡腳飛踹！

　　屋子外，範向陽和蔣鎮長聊的熱火朝天。

　　「國家確實要改革了，最先要改的就是……」

　　「砰！」

　　一聲巨響打斷範向陽的話。

　　他驚懼回頭，木門爆裂，從裡面飛出一個人，在高空中劃出一道優美弧線後重重砸在地上！

　　那人滿身灰塵倒在地上悶咳幾聲，猛地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範向陽看傻了，他張大嘴巴，眼睛瞪得快要凸出來。

　　他緩緩轉頭看向屋子。

　　年輕女孩抱著孩子站在門口，面帶寒霜，氣質賽雪。

　　她冷聲道：「蔣鎮長，這個人拿刀要殺王爺爺。」

　　蔣衛國的震驚不比範向陽的少。

　　畢竟江辰一直跟他說的是：葉柔是個小綿羊，柔軟可憐需要保護。

　　蔣衛國真想問問江辰，他眼睛到底什麼時候瞎的。

　　這是小綿羊？！

　　分明是披著羊皮的灰狼！

　　蔣衛國收起震驚，讓程剛把人抓了。

　　他原本是因為西山礦場那邊收尾，帶程剛來和江辰說一下，現在人沒見到又碰上一個大案子。

　　蔣衛國打心眼裡認為，這對夫妻旺他。

　　見不成江辰了，他叫著汪巧荷和兒子走。

　　突然他兒子抱著葉柔脖子，大聲哭著道：「石頭不回去，姨姨打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