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抄家
說完跛著的腳繼續又要往前走。
可還沒走上兩步,身體就被猛地抱住。
梁緻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勇氣,她的身份,她一直以來的驕矜自傲,她說接受的一切教育。
沒有一條是允許她主動擁抱一個男人。
而且還是一個身體殘缺的男人。
「殿下,你這是在說什麼?」趙安生的氣息有些抖。
身後的薄衫傳來潮熱的溫度,不知道她淌了多少眼淚,隻是這麼淺淺一碰整個後背濕了,好像要把他整顆心都泡那酸澀裡一般。
梁緻死死抱著他。
內心彷彿被猛烈的罡風刮過正在經受千刀萬剮一般。
「趙大哥,你不在宮裡當值了好不好?」
「你帶我走,我嫁給你!」梁緻語氣十分著急,生怕下一秒這個連夢裡都奢侈夢到的人,掙開手臂直接走開,「我們找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就我們兩個,趙大哥你帶我走……」
趙安生一動不動地任她抱著。
他長久地沉默著,然後伸出手扣在環抱在腰間的手上,一根一根掰開梁緻的手指。
「這怎麼可能呢……」他說。
他是最被人瞧不起的太監。
她卻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公主。
一個皎若雲間月。
一個凡土腳下泥。
「可能的!隻要肯帶我走,我去求大哥,我去求母親,他們都能答應的,楚楚能嫁給她喜歡的人,我也一定能的……」梁緻急急切切,眼淚橫流出來沾染髮絲,糊住了她的側臉,通紅的雙眸隔著眼淚的全都是祈求。
四隻手相互較著勁。
看似柔弱的女子,為了挽留苦戀了那麼久心上的人,也不知是使了多大的力氣。
趙安生掰了又掰始終都沒能讓抱著自己的手鬆開。
「殿下……」
「你這又是何苦。」
趙安生沒吐出一個字都好像在抽筋扒皮一樣,「那天你不是聽見了嗎?我有妻子的,我的妻子叫小鈿,您這樣真的於理不合。」
「我之前說過的那些話,那都是趙某一時不知天高地厚,還請殿下儘快忘了吧……」
「不是的、不是的。」梁緻瘋狂搖頭,「人說出來的話,怎麼能說不承認就不承認,分明你之前是我喜歡我的啊……」
「是你自己親口說的,你怎麼能不承認呢……」
梁緻已經泣不成聲。
從知道他娶了別的人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後悔。
後悔當初為什麼自己不能勇敢一點。
那些陰謀算計過去那些她走不出來的東西,跟無窮無盡的苦楚相比又算的了什麼。
趙安生放棄似的一般任她抱著,好像在全了她最後的任性。
趙安生說:「殿下,你知道我爹娘為什麼要給我娶字安生嗎?」
梁緻身子頓了頓,仍舊不撒手。
他的聲音彷彿有無窮無盡的凄苦,「他們希望我平安一生,順遂一生,可好像事與願違,我這一輩子好像從未安生過一天。」
他這一生短短的二十多年,好像一直在苦海裡趟著,就隻有在上河村裡那一段的日子算的上安生二字。
他在哪裡第一次遇見了臉紅的姑娘。
他在哪裡成了家,有了不算喜歡的妻子,即便那肚裡的孩子不是他的,那他也真心實意地期盼那個小生命的降臨。
可那一切都沒了……匈奴人的馬蹄一來,他所有掙紮辛苦得來的一切,就全都成了夢中泡影。
「殿下,你讓我帶你離開……」
趙安生說:「我以什麼樣的身份帶你離開,我是個太監啊……」
這一聲苦笑,幾乎是頃刻間剜走了梁緻的心。
她慌亂地說,「我不在意的!我不在意的!」
「可是我在意!」趙安生眼睛血紅,他猛然睜開梁緻的手臂,轉過身去掐住梁緻的肩膀,臉上的皮肉極度猙獰,「你們都說感謝我救了你!可我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因為救了你,我的妻子沒有了,我即將出世的孩子沒有了!」
「不是的……不是的……」梁緻瘋狂地搖頭,分明不是那樣的……匈奴人的刀根本就不是因為她而落下的……
「梁緻,你剛才說我喜歡你?」趙安生臉上的獰笑是梁緻從未見過的,他瞪著眼睛猙然地道:「我後悔了!我後悔曾經對你動過心!我後悔那樣捨命的救你!」
「如果可以,我寧願跟我的妻子,跟我的孩子死在同一天,也好比清醒著、眼睜睜看著匈奴人拿刀子割掉我兩腿間的肉!」
「他們讓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連個男人都不算,你卻說讓我娶你?」他闆著梁緻的肩膀,眼淚流進嘴裡,「梁緻,你到底有沒有心,但凡你有一點心,都不能說出來這樣的話來噁心我!」
梁緻兩眼獃滯,好像眼前的人她從不認識。
在趙安生的眼裡她好像有天大的罪孽。
可是她又做錯了什麼呢?
她聽不見蟬鳴,聽不見風聲,身體裡全都是空的,好像五臟內俯全部絞爛了一般,再被一隻大手無情扯出來一樣。
鮮血淋漓。
她眼睜睜地看著趙安生,低頭重新抱起掉到地上石頭,再慢慢退後兩步合格奴才那樣,「殿下,奴才該回宮了,此後祝殿下福壽安寧,你我最好永遠不見。」
怎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梁緻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掌心,凄凄然地笑了,她笑得越來越大聲,不遠處那個人影連半分停頓的意思都沒有。
她緩慢地把手伸進懷裡,掏出早就已經褪色粉紅色絹花。
她至今仍記得,趙安生把這東西帶在她頭上時甜蜜的笑意。
原來那些就隻有她一個人記得,她一個人念念不忘啊……
鏡花水月,似水流年。
她到底在留戀什麼呢。
梁緻停留不過一瞬,再轉過身已經翩然而走。
許久之後清風拂過,地上掉色的絹花被人抖著手撿起。
他珍視得不能再珍視,好像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那樣,抹掉上面沾上的塵屑唇角在上面貼了貼,然後萬分寶貝地藏進了自己的懷裡。
長玥郡主與邱家的婚事第二天公布。
天價公主與鐘鼎世家公子的結合,金童玉女宛若天作之合。
林楚楚頭一天在梁緻門口沒有堵到她。
第二天一睜眼就急急地往她的院子跑,「我姐醒了嗎?她昨夜去哪兒了?」
貼身侍女回答說:「殿下今晨才回來,應該是在外面喝了酒,吐了幾次醒酒湯也不肯喝,現在人還沒醒。」
昨夜梁緻那麼慌亂地跑出去。
要不是林楚楚攔著恐怕楚府上下都知道了趙安生和梁緻曾經的事。
「那等我姐醒了立馬讓人告訴我。」
林楚楚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管家等在哪裡,說雲州知府趙長庸求見。
這麼早趙長庸能找她有什麼事?
小書房裡,趙長庸一件見到林楚楚就焦急地道:「臣趙長庸,見過郡主殿下。」
林楚楚扶著肚子,坐下,「趙大人,這麼早找我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趙長庸的兒子趙燁磊,正在被她一手提拔到戶部當差,從安頓雲州流民開始,這位趙大人就對長寧郡主感激備至。
「殿下,臣找您確實有要事。」趙長庸道:「大內總管趙公公,今天早晨帶人抄了茶署邱大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