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奇醜無比的女人
溫熱的茶水從莫肇衡的臉上淌下來,趙安生牽了牽唇角,「真遺憾,不是滾開的……」
莫肇衡身體抖動如篩糠,他被一個閹人羞辱得體無完膚。
從上到下,從裡到外。
一直不敢吭聲的師爺,哆嗦嗦地道:「大人……」
「我的女兒……我的女兒……」莫肇衡腦袋裡仔細尋找著那張臉,能回憶起的隻是一個坐在門檻上的幼童。
念頭太久了。
他能想起來的就隻是,那個孩子跟與他兩情相合的女人非常像。
「趙安生!」
咬牙切齒的怒吼帶著利刃一樣從牙齒間吐出來。
「大、大人……」師爺戰兢提醒道:「戶籍、土地賬冊是長寧公主那邊,早上的時候已經派人來要過了,您看這……」
厚厚的賬冊送來的時候,林楚楚詫異了一下,「怎麼會是趙安生的人送來的?」
秀禾嘆了口氣道:「趙總管,之前來勸和的時候,好像被莫大人給羞辱了一番,我聽說是扔了一壺滾燙的沸水到他身上。」
沸水……
林楚楚回憶起軍營裡相遇的那天。
這些天裡趙安生行動自如,沒有半點看起來哪裡不對。
都是在忍著疼的嗎?
莫婕妤被他折磨緻死,現在又拿著自己的名頭又去報復了回去。
當真是仇恨越積越深。
世事漫流水往事不可追憶。
曾經那個文質彬彬說話都不敢太大聲的人,到底是湮滅在了回憶裡。
北伐軍的到來對於庸都府的百姓,猶如久旱逢寒霖。
領粥的百姓排起了長龍,周圍都是站崗防止哄搶的官兵。
「莫大人,戶籍賬冊我看過了。」林楚楚道:「城中的百姓,大多都是個子有營生的百姓,現在百廢待興,商戶們亟待通商。」
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人,一般都生活在鄉下。
林楚楚道:「城外躲過戰亂活下來的百姓,已經著手搶種秋糧了,但還是有大片的土地閑置,我的意思的是想讓城裡想要動手的百姓,也分出去一部分土地給他們。」
「官府提前十天開始土地招領,隻要手裡有地契,或是裡正衙門有登記過的全部放還回去,剩下的由城裡願意種的,都分給他們。」
莫肇衡在任庸都府十幾年,治理得不好不壞。
他之前不想開城門的確是當山大王,自立門戶的意思。
可如今長寧公主不通知他,直接接管了城中政務,之於他就好像喧賓奪主,一下子搶了自己的東西一樣。
不過仗著出身的蠢女人而已。
「殿下,既已經有了決斷,那便如此行事就好。」莫肇衡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側眸看去,狹小的眼尾裡盛的都是不屑的光,這個人渾身上下下都寫著不自在,不甘心。
「本來想著莫大人守城有功,城裡一應事物,我來幫幫忙多聽聽莫大人的意見。」林楚楚笑了笑,說:「看來現在是沒這個必要了。」
大昭北方城池鐵蹄下十隻有九,唯獨一個庸都府還好好的。
為官者上應天子,下承百姓,守城就是他應該做的。
現如今莫肇衡卻把自己那點僥倖積攢下來的功德完全不當回事。
他不當回事,旁人就更樂意冷眼旁觀了。
有了他這句話,林楚楚在城裡的一切活動,全部不通知他,短短幾天的時間裡庸都府知府的許可權就被徹底架空。
奪回京城北伐軍基本上就是勝利了。
可那兩千顆地雷,卻讓北伐軍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再想其他辦法。
料理地方土地經濟本來就是林楚楚最擅長的,庸都府城門打開不過十來年,城裡雖沒有從前繁茂,但人人都有事情做。
人一旦有了希望,就有活下去的動力。
林楚楚穿著一身便服,從城外查探完土地情況進城,腳帶泥身上灰撲撲的跟閻永錚站在一起,就好像剛務農回來的尋常夫妻似的。
城裡的商戶已經恢復營業。
二人便找了一家人不少的茶樓坐下,要了些茶點聽著台上的戲文。
「炒豆子……炒豆子……」
纖細的少女在人群中穿行,林楚楚笑了下,「秀禾,你看著眼熟麼?」
曾經秀禾也是走街竄巷的賣些小東西,維持生計。
「眼熟,我就是這樣與殿下認識的。」
曾經叫賣過的自己,現在回想起來好遙遠,秀禾朝著那女孩子招招手:「過來下,賣豆子。」
女孩走到近前,他們這才看出來,這女孩長的實在是……不太好看。
說不好看都是謙虛了。
她面龐如盆,若是皮膚白上一些還好,偏偏還黑,在極黑的臉上好像是誰把黑芝麻惡作劇一樣灑了上去。
讓整張臉臭得讓人倒吸一口涼氣。
城裡的百姓倒是對如此醜陋的女人和氣的很。
「阿婼,才有點糧食就出來賣豆子呀!」鄰桌男人道:「官府雖發下來糧食,那也得自己留夠吃的,別都拿出來賣了,現在不缺糧了,你爺爺要是缺錢抓藥上我家來取。」
「夠吃呢!」阿婼笑了一下,麻子擠到了一堆更難看了,她道:「現在不缺缺錢,先謝謝楊叔了。」
雖相貌醜陋,一把銀鈴樣的嗓音倒是悅耳的很。
林楚楚道:「阿婼姑娘,你的豆子怎麼賣?」
阿婼見林楚楚夫人髮髻,道:「夫人有禮,豆子鹽漬的三文錢一包,五香的五文錢一包。」
「倒是比之前賣的便宜多了。」林楚楚朝著秀禾說了句。
秀禾笑道:「那殿、夫人咱們也買幾包?」
剛聽聞,這女孩子家裡還有生病的親人,林楚楚笑著打趣:「人家的鹽豆子才三文錢,你當初賣我的絹花把她的全買了都夠。
阿婼瞧著這夫妻二人雖腳下有泥土,但面容端正不像務農之人,「不用都買下的,三個人兩包就夠的。」
這女孩子雖長的不好看,但開口就讓人聽著耳朵舒服。
女人家說話,閻永錚向來不插言,隻是笑著看自個媳婦。
林楚楚說:「我家裡還有旁的人,都買下吧。」
往常須得一上午的豆子,這會一下子賣空了。
阿婼離開的背影腳步輕盈了幾分。
桌與桌之間不遠,方才與阿婼搭話的男人抻頭過來,「豆子你們都買下了?」
閻永錚點點頭。
阿婼口裡的楊叔叔道:「這丫頭命苦啊,生下來就沒了娘,三歲沒爹,就靠著一個瞎眼算命的爺爺拉扯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