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看一眼橫眉豎眼的唐順利，很勉強的扶着竈台站起身。

　　唐順利見孫秀還是那麼聽話，氣勢更盛了，命令孫秀道：“你去胡同口給我買倆鹵菜，再買瓶二鍋頭！”

　　“醫生說……”

　　孫秀剛提到醫生，就挨了唐順利一巴掌。

　　“啪！”

　　“醫生說的是個屁！他說我沒幾天活了，我這不是還沒死嗎！醫院的藥賣那麼貴，還沒有喝酒止疼！趕緊給我買酒去！”

　　孫秀捂着又疼又麻的右臉，悶着聲音說：“你天天都要喝酒，家裡剩下的錢不多了。”

　　“那就多抽點兒廢紙！”

　　孫秀趕緊搖頭：“不能再做了，老闆他知道了。我再這樣，老闆會把我辭了的！”

　　“他敢！”唐順利把眼瞪得像是要吃人一般，“那是老子的廢品收購站，老子賤賣給他，現在要點兒補償怎麼了？！”

　　孫秀覺得唐順利簡直不可理喻！

　　是不是賤賣他能不清楚嗎？

　　想買廢品收購站的不是隻有譚浚，其他人都是趁火打劫的壓價，隻有譚浚給的價格最高！

　　可孫秀又不敢和唐順利争辯，唐順利會打她！

　　孫秀哆嗦着身體去換衣服，唐順利這才看到她的衣服都濕了，濕衣服全都貼在身上，連内衣是什麼顔色都能看清楚。

　　唐順利眯了眯眼睛，快走一步拉住孫秀，用手臂箍住孫秀的雙手，湊在她耳邊說：“不抽廢紙也行，抽廢紙賺的太少，買幾瓶酒就沒了。你去賣吧，這樣賺錢快。”

　　“賣什麼？”孫秀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彎。

　　唐順利把孫秀勒的更緊了：“你說賣什麼？與其老子死了以後你找别的姘頭，還不如你現在就去賣，讓老子死之前多享享福。”

　　孫秀越聽眼睛瞪的越大，她拼着力氣掙脫唐順利，不敢置信的瞪着唐順利說：“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我是你老婆！！”

　　“屁的老婆，老子都是要死的人了，要老婆有個屁用！”

　　孫秀氣的整個人都在打哆嗦。

　　“你下午别去收廢品了，去街上接客比收廢品賺得多！”

　　唐順利嚣張慣了，他也沒有和孫秀商量的意思，本來就是用下命令的語氣說的。

　　孫秀被羞辱的連死的心都有了，捂着臉大哭起來。

　　就在這時，唐芳芳和唐小可回來了。

　　姐弟倆在外頭翻垃圾撿廢品，搞得身上髒兮兮的，走進院子，發現親媽身上比他們還要狼狽，姐弟倆趕緊把手裡的東西放下，一起擋在親媽跟前。

　　他們知道，爸爸病了，情緒不好，喜歡打人。

　　媽媽總說爸爸要死了，挨打就挨打吧。

　　他們不懂為什麼爸爸要死了就能随便打人，但他們覺得爸爸還是死了好，死了就不會打人了，媽媽也不用偷偷的哭了。

　　唐順利面對妻子和兒女的怒視，态度根本沒有改變，甚至指着唐芳芳說：“你不去就讓她去，我養她這麼大，還沒受過她的孝敬！”

　　孫秀趕緊摟住兩個孩子，怒罵唐順利道：“你是不是瘋了！她是你的親生女兒！”

　　“老子都要死了！要孩子有個屁用！”

　　“那你去死啊！”孫秀大吼道。

　　“你TM的咒我死！”

　　唐順利經常把“要死了”挂在嘴邊，卻不能聽别人說“死”這個字眼。

　　因為，他特别、特别、特别的怕死！

　　此時此刻，聽到孫秀咒他快些死，唐順利頓時怒極。

　　他和孫秀就站在廚房門口争執，怒火攻心的他直接跑進廚房，抓起放在案闆上的菜刀，就要往外面跑。

　　可是！

　　廚房裡的地上有水也有面條糊糊，地上的磚頭也鋪的不平，唐順利一腳沒踩對，腳下打滑，整個人都往右邊偏，而他摔倒的方向，正好是竈台！

　　唐順利的腦袋，正好磕在帶着餘溫的竈台上！

　　“砰！”

　　“哐當！”

　　唐順利身體軟塌塌的順着竈台往下滑，在竈台的壁上留下一條血痕。

　　“……啊！！”

　　唐芳芳和唐小可被吓得大叫，孫秀趕緊捂住兩個孩子的眼睛，同時朝外頭叫道：“救命、救命啊……”

　　孫秀和唐順利的争吵早就被鄰居聽到了，可他們都已經習慣了，唐順利是個渾人，他們不想觸黴頭。

　　現在聽到孫秀喊救命，鄰居趕緊跑過來，一進院，便驚呆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救、救命……”

　　孫秀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神也越來越空洞了。

　　唯一沒忘的，是捂住孩子們的眼睛。

　　……

　　譚浚在回收中心等孫秀來上班，左等右等沒等到人。

　　鄧崗實誠的問：“老闆，咱倆誰去收廢品啊？”

　　“你去吧。”

　　“哦好。”

　　鄧崗推着三輪車出門。

　　譚浚也沒有閑着，他搬着小馬紮去三号庫給廢紙做分類。

　　下午三點，回收中心來了兩撥賣廢紙的。

　　下午四點，回收中心又來人了，這次，來得是穿制服的公安。

　　“這是我們的證件，我們來了解一下關于孫秀的情況。你是這裡的老闆譚浚嗎？”

　　“是的。”譚浚指了指屋裡，“進去說話吧。”

　　公安看一圈院子，點點頭。

　　譚浚給兩名公安倒上水，公安搖搖頭，示意譚浚坐好，他們要開始做筆錄了。

　　“我能問下，孫秀怎麼了嗎？”譚浚問道。

　　“她丈夫死了。”

　　公安一邊回答，一邊觀察譚浚的神色。

　　譚浚皺起了眉頭。

　　如果唐順利是病死的，肯定不會有公安介入。

　　他問：“怎麼死的？”

　　“具體死因還在調查，你先配合回答我們的問題。”

　　譚浚點點頭，表示他會全力配合。

　　“孫秀平時工作怎麼樣？”

　　面對公安，譚浚不會替孫秀遮掩，如實把孫秀最近做的小動作說了出來。

　　接下來，公安又問了關于轉讓廢品收購站和孫秀身上帶着傷的問題。

　　譚浚一一回答。

　　四點半，公安又等到了收廢品回來的鄧崗，一樣對鄧崗做了筆錄。

　　“謝謝你們的配合。”

　　公安同志做好筆錄，準備離開。

　　譚浚朝他們打聽道：“你們把孫秀抓起來了嗎？唐芳芳和唐小可在哪兒？”

　　“孫秀還在配合我們的調查，唐芳芳和唐小可被鄰居照顧着。”

　　公安頓了頓又說，“如果你和兩個孩子熟，可以去看看他們，安撫安撫。如果不熟就别過去了，倆孩子吓壞了，要盡量避免二次受刺激。”

　　“謝謝你們。”

　　公安笑笑：“謝謝你們配合我們的工作，再見。”

　　公安走後，鄧崗提心吊膽的問譚浚：“孫秀不會有事兒吧？”

　　“不會。”

　　“老闆，你咋這麼确定？”

　　“公安不會同情殺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