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文件的時候，秦遠蒼就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此刻再聽到秦昊的話，當即顫顫巍巍，雙手都在抖動，嘴唇也迅速發白。

　　「羅叔，羅叔，快。」秦昊眼疾手快扶住秦遠蒼，同時一拍腦門。

　　他就知道，這件事一旦讓老爺子知道，老爺子指定得急出個好歹來。

　　羅管家早就準備好了，見狀立即將速效救心丸放進老爺子嘴裡，再把水放在老爺子嘴邊，讓他把葯吞進去。

　　二人一直給老爺子順著氣。

　　臉色都比較凝重。

　　過了好一陣子，老爺子才緩過來，神色漸漸有了幾分血色，呼吸也不再那麼短促急躁。

　　秦昊暗自鬆了口氣。

　　「羅叔，這個家沒你真不行。」他看著羅管家。

　　羅管家卻笑著擺擺手：「可別這麼說少爺。」

　　秦昊點點頭，看向老爺子：「爸，怎麼樣了？」

　　老爺子一張慘白的臉，並沒有理會秦昊的問候。

　　反而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杵著拐杖，腳步混亂極了，走到了水晶棺材旁邊。

　　「砰砰。」

　　老爺子手掌握拳，在水晶棺上輕輕拍了兩下。

　　「外公糊塗啊。」

　　「是外公糊塗啊。」

　　一輩子沒怎麼流過淚的老爺子，上一次落淚，還是在秦若雲的葬禮過後。

　　回程的飛機上，秦昊曾偷偷看到他抹了兩滴眼淚。

　　卻他卻始終未曾承認過。

　　而今，當著兒子和管家的面，風光了一輩子的老爺子，卻是涕泗橫流。

　　他嘴唇顫抖著，渾濁的眼淚噼裡啪啦滴落在水晶棺材上。

　　手掌從頭至尾，輕柔地拂過棺材。

　　「原來，原來這才是我的外孫女，可笑我還以為，葬禮上那個才是。」

　　要是他真的去參加了那個假外孫女的葬禮，將那個當成若雲的女兒。

　　那他百年以後，如何去面對若雲母女倆啊。

　　想到真正的外孫女還躺在這裡，變成一具小小的，冰冷的屍骸。

　　而假的正頂著若雲女兒的名義，接受著大家的悼念。

　　老爺子就氣得渾身發顫。

　　好憤怒。

　　因為憤怒，老爺子嘴巴不自覺張著，悲傷從眼角溢出。

　　「雲兒啊，他怎麼敢，他怎麼敢的。」

　　直到最後，秦遠蒼整個身子幾乎都靠在了水晶棺材上面，直不起腰來。

　　「先生，先生，您先起來，我們聽少爺怎麼說的。」

　　羅管家見狀，也跟著抹眼淚。

　　秦若雲是他們這些老人從小看著長大的。

　　夫人死的早。

　　先生後來從未再娶。

　　秦家兩姐弟就是他們這些下人照看著，從牙牙學語，到婷婷少女。

　　偏偏雲端的公主，有一天被地面的馬夫所吸引。

　　毫無道理。

　　不知道命運給她下了什麼咒。

　　她死活要嫁。

　　甚至不惜與秦家決裂。

　　公主跌落凡塵，就是悲劇的開端。

　　沒幾年，他們寵愛的若雲小姐就香消玉殞。

　　老爺子用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原諒自己。

　　為了小姐的那三個孩子，老爺子也格外開恩。

　　並沒有因為若雲小姐去世，就收回秦家給季家帶來的人脈資源和便利。

　　甚至對於季家在s市一些不好的行為，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當做沒看到。

　　就全當是留給三個孩子的資源了。

　　再次收到季家傳來的消息，依然是個噩耗。

　　若雲小姐的女兒，小小姐也去世了。

　　這讓老爺子怎麼接受得了？

　　老爺子本來挺硬朗的身子骨，直接被急進了醫院。

　　噩耗卻是一個接著一個。

　　現在又得知，真正的小小姐，早就離世了。

　　在她嬰兒時期，就變成了這具小小的骸骨。

　　這種一次比一次還要沉重的刺激，別說老爺子，就連他羅管家這個局外人，也接受不了啊。

　　他都因為憤怒而氣急攻心。

　　甚至想去將那季嘯風抓來問個清楚。

　　羅管家將老爺子扶著坐到了沙發上。

　　「這到底怎麼回事？」

　　用了很久，老爺子才逐漸平復了情緒。

　　卻依然赤紅著眼睛。

　　他現在迫不及待要知道當年的真相。

　　季嘯風在這其中，到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如果，這一切真的與季嘯風有關係，那他……必不會放過傷害自己女兒與外孫女的兇手。

　　縱使鬧個天翻地覆，他也要讓這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秦昊深吸了一口氣。

　　他猜測，老爺子現在，應該已經做好了完全的心理準備。

　　而且，既然老爺子已經來了這裡。

　　那理應將真相全部告知。

　　身為一個父親，一個外孫女，有完全的知情權。

　　「我現在，已經查清了當年是怎麼回事。」

　　秦昊潤了潤嗓子，把查到的事實，徐徐道來。

　　包括秦若雲的死，還有假道士看到的事實。

　　聽完秦昊的敘述，秦遠蒼久久說不出話來。

　　就那麼坐著呆若木雞。

　　好像木雕。

　　「爸？」秦昊忍不住喊道。

　　秦遠蒼回過神來。

　　「昊兒。」秦遠蒼動了動唇角，蒼老的眼睛裡，閃爍著微光：「你說，你姐姐，去世的時候，她疼嗎？」

　　「還有。」他目光又轉向水晶棺裡冰冷的屍骸：「小丫頭被扔進護城河，河水該有多冰啊，」

　　「為人夫，為人父，究竟得是怎樣一副鐵石心腸，才能做得出這種事呢？」

　　秦遠蒼像是在問秦昊，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爸……」秦昊忍不住握住秦遠蒼的手：「您，您沒事吧？」

　　「我沒事。」秦遠蒼挺直了腰桿，整個人不經意間透露出一股氣勢：「我沒事，你想好怎麼對待那個人了嗎？」

　　傷他秦家女兒，不付出代價，這怎麼可能？

　　也怪他從前想得太簡單。

　　從沒料到那個在他面前，畏縮如同孫子的季嘯風，會有這樣狠辣的心腸。

　　讓他的女兒和外孫女，含冤近十八載！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秦昊眸子稍一閃爍，便語氣堅定地說道。

　　濃郁的恨意，彷彿要滿溢出來。

　　秦遠蒼呼吸似乎停頓了片刻，才嗯了一聲，拍拍秦昊的肩膀。

　　目光流轉間，卻帶著玻璃一般的冷光。

　　顯然，他是支撐秦昊的做法的。

　　「那知道消息的王珂，就沒說自己的消息是從何而來的？」

　　秦遠蒼突然想起，與這件事毫不相幹的那個人。

　　王珂才二十多歲，怎麼會知道當年的事情？

　　而且以季嘯風的謹慎，知道這件事的人本就少之又少。

　　王珂一個年輕後生，何以知道得那麼詳細？

　　甚至就連當年的證人也一個一個給抓了回來。

　　這很離譜啊不是嗎？

　　告訴王珂的那個人，秦遠蒼很好奇是誰。

　　「他不告訴我。」

　　秦昊搖搖頭。

　　這件事他自然很多次都問過王珂。

　　但是王珂每次都三緘其口，根本不說實話。

　　秦昊忙著查真相，見問不出來，便也暫時沒有糾結。

　　畢竟當前，報仇才是最重要的。

　　「他背後肯定還有人，等之後，再找他聊聊吧。」

　　當得知真相，秦遠蒼反倒沒有那麼激動了。

　　畢竟他知道，若是自己再有什麼意外，那就再也看不到秦若雲安息的那天了。

　　他得顧好自己的身體。

　　為女兒和外孫女，討回公道。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秦昊點點頭，畢竟是父子倆，想法自然是不謀而合。

　　「那現在，你是怎麼計劃的？」

　　秦遠蒼伸出枯瘦的手，摁在秦昊肩膀上。

　　明明很瘦的手，這一刻彷彿有千金的重量，壓在了秦昊的心頭。

　　「爸，我會帶著她的屍骸去參加葬禮。」

　　「當著所有人的面，揭開季嘯風虛偽的嘴臉。」

　　秦昊沉下心，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萬一他說他不知道呢？他說他也是受害者怎麼辦呢？」

　　秦遠蒼卻斂眉，輕聲說出了可能發生的情況。

　　「這……」

　　秦昊瞬間啞口無言。

　　想想，以季嘯風的無恥程度，那是極有可能這樣說的。

　　隻要將鍋全都甩出去，那他季嘯風又是清清白白一人了。

　　啊真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