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半夏走到山腳下,才發現身後跟了人。
她回頭一看是齊鎮,有些無語的說:「你怎麼跟來了?你眼睛看不見,上山不方便。」
「我看不見,自己回不去。」齊鎮走到她面前,拉住了她的袖子。
嘿,你跟都能跟來,現在講走不回去?
「行吧行吧。」
她是去找小孩的,又不是去打架,帶個累贅就帶個累贅吧,最多辛苦點。
兩人往山上走,白半夏很快發現了足跡。
「應該是走了這條路,咱們過去找找。」她指了指地上,說完才反應過來齊鎮看不到,乾脆拉了他的袖子,示意他跟緊了。
「很生氣。」齊鎮突然吐出這麼一句。
「你問我?」白半夏腳下沒停,「我奶奶打聽來的不一定是真的,但那女娃娃確實挺可憐。」
白半夏沒見過那個叫劉小草的女娃娃,但在前身的記憶中,她長的格外瘦小,五歲多看著就好像別人家四歲的孩子。
這名字起的,還真是沒有爹娘的孩子像根草。
「我很氣。」齊鎮聲音冷了幾分。
白半夏扭頭看他,月光照在他臉上,眼睛還是那樣沒有焦距,少了些神采,更沒了第一眼見時的戾氣。
他嘴角緊緊的抿著,臉部線條緊繃,又有些當初那種生人勿近的味道了。
「是啊,我聽到也氣死了,如果孩子還活著被扔到山裡,得多害怕多無助?」白半夏又氣又難過,一想到那個可憐的小女孩,眼眶都有些泛紅。
「夜晚有狼。」齊鎮又說。
白半夏應了一聲,小孩子晚上被扔在山裡,真的會被狼叼走。
但很快她反應了過來,腳下猛的停住,轉頭看向他,「你是說最近山上有狼?」
齊鎮點了點頭,「昨夜裡聽到狼嚎了。」
白半夏心裡跳了跳,齊鎮習武,耳力肯定比普通人好,應該不會聽錯。
狼一般是群居,至少也是三五隻一起出現,一群狼來了寶山村後的山頭,可不是什麼好事。
「難怪你要跟來。」她心裡一暖,這人還是挺有良心的,沒白救。
兩人走了半天,劉家人的足跡還在往前,竟是要送的這麼深處?
難不成怕孩子再跑回去?所以送遠一點?
又走了一會,突然聽到齊鎮小聲說:「有人來了。」
「我們躲起來。」白半夏拉了他躲進了旁邊樹叢。
兩人貓在樹叢裡,白半夏瘦了一些,蹲著也還好,倒是齊鎮個子高,不僅要蹲下,還得彎了腰,瞧著就挺難受的。
等了半天,終於聽到了腳步聲,兩名中年男人走了過來。
是村尾老劉家的劉大和劉三,兩人神色有些慌亂。
「哥,這不行!」劉三停下了腳步,「我心裡過不去。」
劉大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少廢話,別再把娘氣病了,這都是命。」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走吧。」
兩人走遠了,白半夏拉著齊鎮走出來,「我們趕快去看看,聽這意思孩子真的還活著。」
「嗯。」
白半夏拉了齊鎮的袖子,腳下加快了一些,兩人又朝山上走了差不多一刻鐘,終於聽到了細細的呻吟聲。
聲音極輕,似乎是連哭都沒力氣了。
白半夏衝過去,就看到一個瘦小的彷彿風一吹就會散架的小女娃躺在一堆雜草裡。
她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小小的嘴唇卻是青紫的,額角還有淤青,不知道是碰的還是被打的,躺在那裡像個被人遺棄的破布娃娃。
「劉小草……」白半夏蹲在她旁邊,卻不敢輕易去抱她,生怕一碰就讓她碎了。
小女娃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嘴裡發出極細的聲音,格外的痛苦。
白半夏眼眶發熱,一摸臉頰,淚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流了下來。
「別怕,我是村裡的半夏姐姐,我會治好你的,不會疼了。」
她聲音很輕,生怕嚇到了這個可憐的孩子,動作也極近的輕柔,可即便這樣,劉小草還是痛的哼了一聲。
白半夏給她嘴裡塞了一顆止疼葯,然後解開她的衣襟查看,隻見一邊肩膀有大片的燙傷,大部分已經潰爛流膿,衣服跟傷口粘在了一起。
小女娃瘦骨嶙峋,身上的骨頭咯手,幾乎是皮包著骨頭,沒有多少肉。
「怎麼樣?」齊鎮蹲在旁邊,看不見,但能聞到傷口潰爛的異味。
「情況很遭,大面積開水燙傷,潰爛流膿,發熱脫水,身體機能下降的很厲害。」白半夏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麼哽咽。
「能救嗎?」齊鎮聲音啞了幾分。
她使勁點了點頭,「能救,有我在,一定能救!」
「帶回去再說,有狼。」齊鎮聲音又壓低了幾分。
白半夏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急忙壓下心頭的悲傷,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
齊鎮一隻手抱起劉小草,身子頓了一下,白半夏一看就明白了,入手太輕了,一摸全是骨頭。
果然,她看到齊鎮那雙丹鳳眼微微泛紅,眼角有些濕潤。
「換條路走。」他用另一隻手拉住了白半夏。
上山和下山的路都不止一條,換條路也就繞遠一點而已。
「好。」她從旁邊折了跟樹枝,一手拉著齊鎮,一手拿著樹枝在前面掃路,將路上的碎石、枯枝掃開。
兩人走的很快,幾乎要跑了起來,快到山下的時候,果然聽到了狼嚎聲。
「如果我們今晚沒去,她怕是要進狼肚子了。」白半夏咬著牙,「一條人命啊,劉家人怎麼能這麼狠心?」
齊鎮臉色很差,聲音低啞的說:「有時候人心比狼更可怕。」
劉小草的情況不能多耽擱,兩人一口氣趕回了白家,進院子就直奔齊鎮住的那屋。
「雖然你們是表兄妹,但是晚上也不能單獨出去了。」白田一看到兩人就開始教育起來,但下一秒看到齊鎮懷裡抱的小娃娃,瞬間啞了。
白田伸手去探劉小草的鼻息,感覺到了微弱的呼吸,「還有氣?」
白半夏把人接過來放在炕上,低聲對白田說:「爹,來不及解釋,你去找點酒,再去找許大夫要點燙傷葯。」
「好,好。」白田二話不說往外跑。
外面卻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