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有侍衛喝了一聲,就要衝到杜巡查前面擋住。
不想杜巡查喝道:「都不許動,不要傷了村民。」
侍衛聽令不敢擅動,就見發瘋了一樣的婦人衝到了杜巡查面前,朝他拍打抓撓起來。
杜巡查沒有還手,也沒躲閃,隻是擋住了自己的臉。
「朝廷大官就了不起了嗎?你賠我的男人,賠我孩子的爹!」婦人一邊打一邊哭喊起來。
這下接親人的村民幾乎都忍不住了,尤其是重傷那幾人的妻子、母親,也沖了上去,對著官兵撕打起來。
「不要傷到村民!」杜巡查又說了一遍。
侍衛頭領打了個手勢,他們就站了一排擋住了杜巡查,用身體當牆,擋住了憤怒的村民。
周海看的著急,怕村民傷了杜巡查不好交待,到底打傷朝廷命官是重罪,他也不忍這些村民再被治罪了。
「大人!」
張鐵見他要衝過去,一把抓住了他,低聲說:「杜大人是想讓村民發洩一下,不用阻攔。你看動手的村民都是婦女老人,不會太嚴重,何況都是空著手打的。」
「可……」周海嘆了口氣,「我是父母官,沒有保護好百姓,我也該打。」
他說完走上前,當眾扇了自己一耳光。張鐵他們在場的官差也急忙跟過去,站在周海身側,垂頭頷首,表示歉意。
最先發瘋的婦人一巴掌撓過去,撓到了杜巡查的脖子上,直接出了血。但杜巡查咬咬牙,一動不動的忍著。
傷者的家屬哭喊著,一下下的打到侍衛身上和臉上,侍衛們都低著頭,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一個年輕些的侍衛眼眶一紅眼淚流了下來,旁邊年長些的侍衛見狀,低聲問:「你傷到哪裡了?先去後面。」
年輕侍衛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委屈的說:「我沒受傷,我就是心裡不好受,出事也不是咱們能決定的,為什麼恨到咱們身上?」
「誰讓咱們是官兵?拿朝廷俸祿就該承擔相應的責任,以後你慢慢就懂了。」
村民們打罵了一會兒,到底被村長勸住了,將人都勸散了。
杜巡查和周海也沒離開,暫住到了村長家,說是不會跑了不管受傷的村民。
但今夜註定是個不眠夜,甚至有人根本不回家,就等著張家院子外面,怕院子裡重傷的家人有個什麼意外。
三表哥回家的時候,頭髮亂了,額頭還破了點皮,臉頰也被抓爛了,情緒挺低落的。
「同林你這是怎麼了?」牛氏吃驚的問道。
三表哥聲音有些哽咽,「沒事,娘,讓你們操心了,早點休息吧。」
「到底怎麼了?你別讓我們擔心。」牛氏著急的問。
齊鎮看出了端倪,低聲勸道:「舅娘去休息吧,同林沒受傷,讓他休息一下就好了。」
牛氏不太放心,但見兒子不想說,隻好作罷,去領了羅秀秀到隔壁休息。
今晚張家除了白半夏那個房間,其他房間包括堂屋裡都安置了傷者,張家人也被安排暫住在隔壁鄰居家。
等牛氏一走,張同林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剛剛好些人都在罵我,罵我當了官差回來禍害村裡人,我都不知道我做官差到底對不對。」張同林痛苦的捂著臉說。
齊鎮版著臉,有些不近人情的低喝道:「男人家哭什麼哭,把眼淚擦乾了!」
大概是平時訓練被齊鎮這樣命令管了,張同林一下子挺直了脊背,下意識的用袖子擦了眼淚。
「前陣子,有人醉酒在街上傷人,是你抓的吧?聽說要不是你及時制止,一名老人就要被打了。」齊鎮聲音依舊是冷冷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張同林吸了下鼻子,聲音有點響,鼻音有些重的嗯了一聲。
「再前陣子,有採花賊在鎮上為非作歹,你跟張鐵他們去圍捕,最終將賊人抓拿歸案,對吧?」
張同林又嗯了一聲。
「年前你在挨個村子進行人口記錄歸檔,聽說還發現了一家拐賣婦女的案子?」齊鎮又說。
張同林又嗯了一聲,這一次沒有前面的哭腔了。
「如果沒有官差,這些事情沒人去做,年邁老人被醉漢毆打,無辜少女被採花賊糟蹋,被拐賣的婦女一輩子都無法與家人團聚。如果你不是官差,還待在楓樹村種田,可能這些時候不是在地裡就是家中,沒有機會去幫助更多的人。」
齊鎮慢慢的說著:「災難面前,人人都是弱小的,怨天怨地怨可以怨的人,但你因為幾句怨言,再遇到那些事就不救人了嗎?」
「那肯定不會,就是今天罵我的人有事,我也肯定幫忙,他們也不是有心的。」張同林脫口而出,等說完了他也意識到村民那些話隻是一時氣話。
「可我心裡堵的慌。」他悶悶的說。
齊鎮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睡覺吧,睡一覺就好了。」
難得齊鎮語氣不像平時那般嚴厲,甚至多了點溫柔,張同林驚的急忙應了下來,一溜煙的跑去休息了。
舅舅從竈房走出來,沖齊鎮拱手道謝,「齊鎮,謝謝了。」
「舅舅言重了。」齊鎮急忙回禮。
「同林這孩子心大,能這樣在意也是上了心。他不算聰明,也多虧你的指點,否則差事也做不好。」舅舅又說道。
「他有他的優點,正直、勤快、熱心,能做好差事靠的是他自己夠努力。」齊鎮從未當面誇過張同林,但心裡卻是認可張同林的努力和進步的。
舅舅點點頭,「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一會兒吧,病人有大夫看著。」
「無妨,我守著半夏。」齊鎮說完就走到白半夏那屋的窗外,閉眼盤膝而坐,不知道是閉目養神還是在練功,舅舅見他堅持,也沒再說什麼。
屋裡白半夏說睡一個時辰,就真的一個時辰後便醒了。
她爬起來揉了揉眼睛,努力讓視線清明起來。
這時,窗外傳來齊鎮的聲音:「你醒了?」
白半夏急忙跳下床,踩了鞋子就往外走,一推門就看到他坐在窗外,身上還帶著寒氣,頭髮上也帶了些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