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嵐剛一進去，映入眼簾的就是靠坐在床上的清瘦老人。

　　其實按年紀來說，李振華歲數還不算大，可他頭髮已經全白，人也消瘦了許多，比起當初去家屬區時自己見到時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趙青嵐的樣子變化可不大，李振華眯了下眼就認出她來。

　　「你，你怎麼來了？」他很是震驚，似乎還有些欣喜，著急地往趙青嵐身後看。

　　隻是要讓他失望了，趙青嵐直接關上了門。

　　「隻有你來了？」他追問道。

　　趙青嵐點點頭，在屋裡的椅子上坐下。

　　「聽說您病重，正好我來京城有些事，順便過來看看。」趙青嵐語氣平靜道。

　　她願意過來給丈夫做面子，卻不代表著就要對李振華多麼客氣。

　　李振華現在身體依舊不靈活，可說話倒是沒什麼問題了。

　　聽了趙青嵐的話，臉上就露出自嘲的苦笑。

　　「是呀，他怎麼會願意來看我呢。」

　　這個他指的是誰兩人心裡都清楚。

　　趙青嵐沒有接話，隻笑了笑。

　　「孩子們怎麼樣？」沒問起兒子，他關心起了孫輩們。

　　「都挺好的，大娃正在上高二，二娃初三了，今年參加中考，三娃還在上小學。」她直接跳過了閨女小朵。

　　「好，都好。」李振華嘆氣。

　　「李淮也挺好的，他現在副師級幹部了。」趙青嵐忽然來了一句。

　　「好，很好。」李振華露出欣慰的笑來，再看趙青嵐，他的神色也複雜起來。

　　以前他一直看不上這個兒媳婦，可沒想到兒子現在越過越好。

　　倒是他自己，他的眼光不如兒子呀。

　　歲數越大，想得越多，回憶過往，他也越發後悔。

　　若是當年他沒亂來，好好地陪伴妻子兒子，是不是妻子也還能多活一段時間後，兒子也能和自己父慈子孝，他現在也就能過上含飴弄孫的生活了。

　　可一切都太晚了。

　　「我，對不起李淮他媽，也對不起李淮，他不容易，你以後好好陪著他走下去。」

　　「不用您說，我也會的。」她再也找不到李淮這樣一個包容她，了解她，支持她的丈夫了。

　　「你很好。」

　　「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

　　貌似被影射了，可李振華也一點都不生氣，家中的敗落和長久的病痛消磨了他所有的意志。

　　原來，簡簡單單的闔家歡樂如今對他也是一個奢望了。

　　「告訴他，我對不起他，我欠他們母子的，這輩子還不清了，要是有來世，我做牛做馬報答他們。」

　　趙青嵐抿了抿嘴沒說話。

　　然李振華毫不介意。

　　「我還剩了點東西，要是哪天我不在了，就留給幾個孩子。」

　　趙青嵐這才開口。「這我不能做主。」

　　李振華苦笑。「就當我這個爺爺給孫子們一點禮物吧，連這點願望你們都不能滿足我嗎。」

　　「不是不能滿足，隻是，到時候看李淮的決定吧。」她中止了這個話題。

　　「罷了，強求不得，我再求你一件小事可以嗎？」他懇求的目光看過來。

　　「您先說。」說了她才知道自己能不能答應呀。

　　「幾個孩子的照片，你給我寄一些吧，我想看看他們。」他好想知道孫子們現在什麼模樣了。

　　一聽是這個，趙青嵐倒是沒有猶豫點頭。「好，等我回去了給您寄。」

　　李振華終於露出了笑容。

　　沉默了一會他道：「你可以走了，我躺一會。」

　　「好。」

　　趙青嵐起身離開，出去的時候還幫忙把門關好了。

　　看著重新閉上的門，李振華眼角流下淚水，悔不當初奈何晚矣啊。

　　和李振華相處了這麼一會，趙青嵐的心情都有些惆悵。

　　看著李振華如今的模樣，總覺得凄慘又可憐。

　　可是想想他當初做下的那些事，又覺得他活該。

　　這一家人的恩怨糾葛，真的是剪不清理還亂。

　　李振華兒媳婦來看望他一事在幹休所很快傳開了，確實有不少人因此對李淮評價提高。

　　之前李家的小輩無一出現，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麼，總有人覺得李淮過於冷血，現在趙青嵐走了這麼一遭，大家也又想起李淮那些年的不易了。

　　世人總是同情弱者。

　　探望過公公，趙青嵐又去找了衛紅見面散心。

　　正好她馬上就要走了，離開前，再和好友一起吃個飯逛逛。

　　逛累了吃飯的時候，衛紅有些欲言又止，趙青嵐好笑起來。

　　「有啥話你想說就說唄，跟我還扭捏啥。」

　　是呀，自己當初最狼狽的一面都被青嵐看過，自己還怕什麼。

　　「青嵐，我，我想辭職。」

　　趙青嵐挑眉，雖有些詫異，但也不到震驚的地步。「為什麼？」

　　「我也就敢和你說說了，畢竟在外人看來，我現在的工作這麼好，要辭職簡直是瘋了。」已經開了口，衛紅說起來就順暢了一些。

　　「那是因為什麼？」自己做生意那是因為有些許底氣，妹妹們不做生意也找不到好工作。

　　衛紅一個女人，還是個單身女人，再有一份人人艷羨的好工作情況下選擇辭職下海，在當今確實是讓很多人不理解的行為。

　　「我就是覺得每天按部就班地這樣去辦公室很無趣。」衛紅笑笑。

　　「那你辭職了是想做什麼？」

　　「我想和你，還有青菊一樣，自己做生意。」

　　若是身邊沒有這樣的例子，也許她還能一直平靜地工作下去。

　　可看著趙青嵐姐妹幾個做著自己的事業，一個比一個充實還有幹勁的樣子，她就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像是一潭死水。

　　也可能是因為她沒有丈夫孩子吧，沒有家庭需要分心，她反而越想做些什麼。

　　「辭職下海呀，倒不是不行，隻是你總要想好自己做哪一方面，有個明確的目標再辭職吧。」要不然說辭職就辭職，到時候生意也沒做成樣子，豈不是兩頭空。

　　「我有點想法，但也沒想好，就是想先和你說說。」

　　「有想法那就好，辭職下海不是小事，你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才放開大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找我，別的我不敢說吧，和你談談心，借你些啟動資金還是可以的。」

　　衛紅十分感動。「謝謝你青嵐。」

　　「我們啥關係。」她擠擠眼。

　　「行，那到時候真需要你幫忙我就不客氣了。」

　　「儘管開口。」

　　兩人相視一笑，有好姐妹一起分擔快樂憂愁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