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番外 勇敢的小孩值得誇獎
最後談話還是進入了正題。
花盒的事剛過去三個月,風波的餘韻還在但已經沒那麼有熱度了,江氏集團也一直處于低調做事大氣不敢出的萎靡狀态。
切割已經完成,賠償道歉還在繼續,集團内部該坐牢的坐牢,該滾蛋的蛀蟲也都滾得差不多了,民衆的口碑是不能指望了,但公司總得繼續活下去。
江叙如此年輕就即将走馬上任總部CEO,說是CEO其實和董事長已經沒多大區别了,在這樣最糟糕的情況下緊急上任,他第一步要做的就是重建集團的社交關系。
這些時間裡整個玉洲乃至全國,就沒有一家敢跟江家以及另外幾個名牌參與此事的家族來往的,但如今風頭過了,再不試探一下各家的态度,公司就真的要一滑到底了。
而多虧他早就投了大筆的錢在溫璨那個破公司上,如今他江叙有難,溫璨用着他這個大股東的錢搞研發搞軟件,總也得捏着鼻子幫幫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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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了兩個小時,才終于在無數次的争論後确定了受邀賓客的名單。
江叙口幹舌燥道:“你們家阿姨呢?來點兒水啊。”
“放假了,想喝自己倒。”
江叙又懶得起身。
他翻着名單看了一會兒後遲疑問:“真不請溫家人?”
“有我在還不夠嗎?”溫璨眼神都沒移一下地盯着電腦把鍵盤敲得噼啪作響。
“……夠是夠。”江叙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能說說你爸媽到底怎麼回事嗎?是你爸出軌被抓了還是怎樣?”
“……”
溫璨的手指懸停在半空,好一會兒才輕輕敲下去:“等我媽想說的時候,你們自然會知道的。”
江叙隻好閉嘴。
正要繼續商量後面的聚會布置,一道腳步聲突然悄無聲息地靠近過來,接着兩杯水被輕輕脆脆放到了桌上。
江叙一看是葉十一,立刻露出了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謝謝啊。”
他握着水杯看着少女轉頭離開的背影,喃喃道:“我怎麼感覺有點受寵若驚?我難道……是個抖m嗎?”
他一邊匪夷所思,一邊看也不看地端起水杯就往嘴裡灌,完全沒看到溫璨飛快合上電腦閃身的動作——
“噗————”
一生放蕩不羁風度絕佳的江少爺,繼第一次給人下跪之後,又第一次毫無形象地在人前做出了禮儀全失的動作。
他喉嚨裡不由自主發出“yUe”的一聲,然後猛地捂住嘴巴開始拼命咳嗽,身體弓成蝦米狀,臉上也泛了紅。
提前預判于是完美閃避的溫璨端起那杯水看了看,又擡頭看向葉十一的方向,自言自語:“我是不是應該感謝她昨天沒給我加辣椒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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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璨意思意思地留江叙吃晚餐,被江少爺連連擺手拒絕。
洋房外的跑車很快跟逃命一樣地嗖嗖飙遠了。
溫璨看着沙發上安安靜靜坐着看書的葉十一,沉默了一會兒慢慢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來。
“你這樣很不禮貌。”
“……”
“如果他對辣椒過敏呢?”
“……”
“你做事太不考慮後果了,遲早會吃虧的。”
“……”
“我對你了解也不多,但從見到你的第一天到現在,你好像一直在探索什麼,或者說是,在尋找什麼。”
“……”
他沒有看葉空,隻是靠着沙發淡淡看着前面,葉十一更是一直低頭看書,仿佛什麼也聽不見。
但少年又低又好聽的聲音一直在空氣裡緩慢的流淌。
“我也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可我想,你跟别的孩子的确有一些根本上的不同——我并不是你真正的家長,無法輕易對你提議去看心理醫生,但其實我又覺得,你其實是了解你自己的,雖然可能不是全部,但你好像很清楚自己想做什麼,想找什麼。”
“……”
“事實上,我覺得你現在已經比更小的時候要好一些了。”溫璨嘴角彎了彎,“那時候我在你們班上代課,一眼就從人群裡看到你,你和别人都不一樣,他們活在教室裡,活在叽叽喳喳的吵嚷中,你卻好像根本不在那裡,你活在别的地方,眼睛也一直看着别的地方,可現在,你已經真實地存在于我眼前了。”
“……”葉十一翻書的動作卡了一下。
溫璨依舊沒看她,隻是想起昨天在玉山大問“他們為什麼開心”的少女:“雖然你可能,暫時還找不到答案,但至少,你很會提問了,我媽媽是學數學的,她對數學感興趣的開始,就是她總是有很多問題——想知道這個公式是怎麼得來的,想知道這個問題為什麼隻能這麼解答,所以她告訴我,人生最重要的其實并不是答案,而是問題,産生疑問是在确認自我,學會提問是在了解自我,現在我又覺得,甚至找不到答案也不要緊,比起确切的終點,漫長的過程才是真正的人生不是嗎?”
“……”
那一頁停在半空的紙失去了捏着它的指尖,慢慢翻了回去。
而葉十一轉頭看向溫璨,黑黝黝的眼珠一眨不眨盯着他,不帶任何情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溫璨轉頭與她對視。
少年比她高,肩膀更是比她寬,這麼隔着半拳頭的距離也依舊給人一種很大隻的壓迫感。
可,他對她笑了笑,眼睛裡像藏着一片藍色的海,即便在背光的陰影裡,也溫柔得讓人發怔。
“我也不太清楚。”
他回答她:“我可能隻是想為你加油吧。”
“……”
他伸出手,落在少女的頭頂,輕輕拍了拍:“勇敢的小孩都值得鼓勵和誇獎。”
“……”
女孩像被按住的貓一樣一動不動了三秒,然後——
啪——
溫璨毫不意外地收回自己被惡狠狠拍開的手。
“好了,哥哥該去給你做飯了,冰箱裡好多食材呢。”
“……”
葉十一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在嘲諷“你誰啊就自稱哥哥”和“就你還給我做飯?”的諷刺之間猶豫不決,最後痛失一個出拳機會。
她坐在沙發上又翻了幾頁書,在聽到廚房傳來砰砰砰的怪響時坐不住了,丢開書起身,像個要逮捕犯人的兇惡警察一樣大步走向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