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才把油布在地窖上方鋪好，用磚石仔細壓好。

　　江承雪站在院中感受這令人激動的時刻。終於要下雨了，旱災終於要過去了。

　　她摸著肚子仰望天空，第一次發現這黑雲壓頂的樣子這麼令人喜愛。

　　就在這時，就聽「咔嚓」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一道巨大閃電劃破厚沉的黑雲，宛若一條銀龍在天空翺翔，短短數秒便消失不見。

　　緊接著便是一聲接著一聲的轟隆隆的驚雷。

　　「娘！娘！」江承雪驚叫。

　　突然出現的閃電讓她驚了一下，覺得下身又濕又暖，如尿失禁一般。

　　「哎哎，怎麼了！」楊氏急忙奔過來。

　　「娘！我——我出血了！怎麼辦！怎麼辦！」

　　江承雪驚慌失措，一下子哭出聲來，上次在逃荒途中受了驚隻流了一點血，現在這個流法，這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楊氏低頭一看，也大叫起來：「當家的，快去喊產婆，這孩子是要生了！」

　　一邊扶著江承雪往屋裡走一邊也慌得直喃喃：「哎呀咋辦啊，這還有一個月才到時候，還沒有養起來就要生了……」

　　江承雪肚子小，她一直擔心這孩子營養不足，想著趁生之前加把勁兒補補，這——這——老母雞她都沒有來得及給燉上吃呢！

　　周伯路則道：「老婆子家裡你看著，我馬上就回來！」

　　轉身已經衝出門去。

　　江承雪躺到床上，這才覺得肚子一股一股地痛。

　　楊氏急忙喊周春芽去燒水，不知所措的周通趕緊跟著姐姐去燒火。

　　「娘，娘，我這是要生了？」

　　知道不是流產，江承雪情緒好了起來，但馬上又怕起來，聽說生孩子是世界上最痛的事情。

　　「對對，要生了，雪兒，你不要怕，產婆馬上就來。」

　　「娘，阿勛呢，阿旭他什麼時候回來，我想他了！」

　　江承雪心裡慌張害怕，也顧不上自己在說什麼，拽著楊氏不放手。

　　「回來回來！馬上就回來！」

　　楊氏哪知道周澤勛到底會不會回來，她隻知道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心裡害怕，男人是主心骨，就算幫不上忙，往外面一杵，女人心裡就沒有那麼害怕。

　　產婆來得很快，一共三個，把楊氏都擠到一邊近不了前。

　　江承雪一見這三產婆的陣仗心裡更加緊張，出了一身冷汗，就聽產婆道：「姑娘，你聽我的，我喊你用力你就用力，能使多大力氣就使多大力氣。」

　　江承雪憋著一口氣，緊張萬分地點點頭，就聽產婆道：「吸一口氣——肚子用力！」

　　她心想管他那麼多，反正都是要疼的。

　　隻是力氣隻用到一半，就覺得——

　　「啊！孩子出來了！出來了！」

　　三個產婆震驚到忘記了手裡的動作，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事情。

　　江承雪也愣了，努力擡頭去看，她都還沒來得及哭喊，痛也沒有覺得很痛，跟她預想的完全比不上——孩子就生出來了？

　　楊氏急忙擠開一個產婆來到床邊，又哭又笑：「好啊！這孩子疼母親！」

　　就見產婆手中抱著小小一團的孩子，皺皺巴巴，骨瘦嶙峋，眼睛都沒睜開，正張著嘴巴無聲地笑。

　　這一幕江承雪覺得似曾相識一般。

　　一個產婆剪了臍帶，將孩子倒提過來，一巴掌扇在屁股上。

　　孩子還沒哭，江承雪哇地一聲哭起來：「你幹嘛打我的孩子！你幹嘛打他！娘，這孩子怎麼這麼醜啊！」

　　伴隨著孩子一聲嘹亮啼哭，產婆們都笑了起來：「小娘子，你不知道孩子剛生出來都這麼醜的，長長就好了，這孩子哭聲這麼大保準好養活。」

　　這時有產婆出去通知外面的人，聲音高亢帶著喜悅：「是個男孩——！」

　　江承雪一哭起來就沒止住，生孩子沒哭，生出來抱在懷裡了，娘倆兒一起哭了個痛快。

　　也不是因為悲傷，更不是因為疼痛，就是想哭，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哭過一樣。

　　楊氏就坐在床邊一邊笑一邊掉眼淚，將兒媳摟在懷裡不停地給她擦眼淚鼻涕，中氣十足地責備道：「哎，你這女子，怎麼哭得比孩子還大聲？都當娘了，哭起來比你家娃還還像個娃！」

　　「娘——」

　　江承雪抱著孩子就往楊氏懷裡鑽，楊氏這麼一說她更停不下來，覺得酸酸的委屈從身體很深很深的地方傳來，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她便要仗著這次生了孩子，是「大功臣」，無所顧忌地撒一次嬌尋一次溫暖。

　　哭完之後便覺得神清氣爽了。那些委屈好像也徹底順著眼淚流出來了一樣。

　　楊氏摟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一邊搖一邊拍著江承雪的背，見她停下來了，才輕聲道：「雪兒，你受委屈了。」jj.br>

　　江承雪吸吸鼻子，囔囔道：「娘，我不委屈。我就想在你懷裡待會兒。」

　　楊氏噗嗤一下就笑起來：「你這孩子，越加嘴甜了。別哭了，孩子都生了，你瞧瞧你孩子都不哭了，你還哭呢，這不是叫你兒子看笑話嗎？可不準哭了，生了孩子哭以後眼睛疼。」

　　「嗯。」江承雪這才擡起身子，將懷裡的的孩子摟了摟，「娘，阿勛來了嗎？」

　　「外面等著呢吧。來，你躺著休息一下，你這孩子真是生得輕鬆，人家三個產婆從來沒有見過生得這麼輕鬆的孩子。我把孩子抱出去給你爹瞧瞧。」

　　這醜醜的孩子包在小被子裡面，臉上髒兮兮的，小嘴一撅一撅的。雖然醜，很醜，但還是自己生出來的，江承雪抱著就不願鬆手。

　　「娘，你給看一眼就抱回來啊，我要餵奶呢！」

　　以前她覺得自己不行，但現在又覺得可以，總要試試吧。

　　「知道了，蓋好，外面下雨呢。」

　　「娘，你能不能叫阿勛進來？」

　　「嗯，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