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順站在小院裡，一個勁的誇他哥。

　　「我哥對我特別好，飢荒的時候，好幾次我都險些撐不下來，是我哥唔……」

　　大手掐住他脖子，像是拔蘿蔔一樣將菜根順薅了起來。

　　菜根順驚懼看向男人。

　　男人面孔陰騭，眉眼間全是不耐煩，眼眸漆黑。

　　江辰掐住菜根順脖子，把人越舉越高。

　　「江辰！」徐成嚇得連忙過來阻攔。

　　「啪！」一張畫稿拍在徐成臉上。

　　徐成不明所以，看向畫稿，上面赫然是個眉目疏朗英俊的男人。

　　「這誰？」

　　「菜根生。」

　　「這是菜根生？！」徐成驚的瞪大眼睛，看看畫稿再看看菜根順。

　　菜根順一米七出頭的個子，皮膚白眼睛小塌鼻子，和菜根生簡直就是相差十萬八千裡。

　　徐成臉色驟然陰沉下去，放下阻攔江辰的手，舉著畫稿示意菜根順看。

　　「你們倆是親兄弟？」

　　菜根順呼吸受阻，張口說不出話，身體像是遊泳一樣，四肢一起撲騰。

　　「江辰，你先把他放下來。」徐成見狀勸說。

　　江辰冷聲道：「他不會說實話。」

　　菜根順膽子小，最怕死，他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安安生生活下去。

　　現在聽到江辰的話，什麼花花心思都沒了，張嘴艱難吐出幾個字。

　　「我，我……說！」

　　「砰！」江辰甩掉菜根順。

　　菜根順屁股結結實實砸在地上，捂著嗓子，咳的唾沫星飛濺。

　　徐成不耐煩道：「快說。」

　　菜根順緩過一口氣，坐在地上沒再起來，腿攤開抵著頭道：「他確實不是我哥，我們倆也不是親兄弟。」

　　「為什麼撒謊？」徐成嚴聲問道。

　　「為了活下去唄。」菜根順被揭穿了老底，身上那股老實不敢冒頭的氣質一消，平添了幾分恣意。

　　蔡根順原名趙富貴，他爸是當地有名的大地主，土改的時候，大部分土地還給國家，家裡一下窮了下去。

　　他爸媽受不了，上吊自殺了。

　　趙富貴不服氣，想要找人要回他們家的土地。

　　他從村子裡跑出去，四處流浪。

　　十四歲那年，他遇到了菜根生——戰場上的逃兵。

　　菜根生原名，趙富貴不知道，他也從來沒問過。

　　他撞見菜根生殺人，差點死了，憑藉他機靈，說可以給菜根生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這才活了下來。

　　之後，他們改了名字，逃去了人少地廣的西北。

　　在那邊過了五年安生日子，趕上飢荒，實在活不下去，倆人一路逃亡趕去了京市。

　　「全是廢話。」江辰垂眸看他，「直接說田子慧和菜根順的關係。」

　　徐成顧及菜根順，沒有問田子慧是誰，安靜聽著。

　　這對夫妻很會審問人。

　　他師父走中醫審問路線，方式奇異，效果極好。

　　江辰走暴力審訊的路子，逼問膽小鬼，一問一個準。

　　「你們果然是為了她來的。」趙富貴沒有掙紮，自嘲一笑：「我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了。」

　　「別賣關子，直接說。」晚上十二點多了，徐成困的打哈欠，耐心徹底告罄。

　　「我們是在來京市的路上遇到那個女人的。」

　　當時他們三天沒吃飯，餓的頭暈眼花，腦袋都是木的，毫不誇張的說，他們連思考都沒有力氣了，雙腿全憑本能向前走。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女人的求救聲。

　　女人聲音格外柔，即便是恐懼的尖叫也並不刺耳。

　　趙富貴好奇看了一眼。

　　是個很瘦弱很白凈的女人，被兩個男人拽著拖到了小樹林裡。

　　趙富貴經常見到這一幕，這條路太長、太苦，受不住的女人會找些強大男人投靠，以身體為代價。

　　當然也會有些不願意的，對於這些人來說也好處理，玩完殺了吃了。

　　沒錯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吃了。

　　趙富貴本性膽小自私，隻當作沒看見，繼續向前走。

　　蔡根生突然竄了出去。

　　等再回來後，他臉上手上全是血，抱著女人，通知他說要帶女人一起走。

　　趙富貴不同意，但他害怕菜根生，不敢明著鬧。

　　菜根生心狠，沒有人的正常感情，像是從大山裡出來的野獸，行動全都憑藉本能。

　　一路上這樣的女人也遇見不少，這還是菜根生第一次出手救人。

　　趙富貴看不透菜根生，隻能偷偷觀察女人。

　　他想知道，這女人有什麼特殊的。

　　女人說她叫田子慧，家裡人都死了，她想去京市找親戚。

　　她安靜，很愛笑，比其他女人更瘦弱白皙些，別的沒什麼區別，看不出什麼特殊的地方。

　　趙富貴隻當是蔡根生殺孽太多，偶爾想做做好事，沒再多想。

　　直到那一天。

　　菜根生為了救田子慧殺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是他們隊伍的頭子，他們不能回去，隻好離開大隊伍，單獨上路。

　　三個人一路逃亡，出了西北後，遇到一個小山村。

　　這處像是世外桃源，有乾淨水流，充足糧食。

　　趙富貴的想法是借些糧食，能住下最好。

　　但他們三個一靠近，就被槍打了。

　　子彈蹦在腳邊，趙富貴嚇的哇哇亂叫。

　　田子慧和菜根生臉色變都未變。

　　這村子民風彪悍，人人配槍，這邊路過的災民很多，他們靠槍支自衛。

　　趙富貴懇求說，隻給他們三一碗粥也好。

　　這樣簡單的要求也被拒絕了。

　　他們不肯開這個口子，轟他們走。

　　趙富貴三人隻好暫時離開。

　　當晚，他餓的撐不住早早睡了，再醒來田子慧和蔡根生不見了。

　　他以為自己被丟下，慌忙去找人。

　　沿著小路下山，他看見了白天的村子，火光衝天。

　　他想著趁機救火，獲得村民好感，好借些糧食。沒有猶豫，他衝下山，在靠近村子時，他腳步頓住了。

　　村口站著兩人，赫然是田子慧和菜根生。

　　田子慧手裡握著火把，臉色陰狠：「一個都不要放過。」

　　菜根生架槍，側頭瞄準，槍槍爆頭。

　　整整一村子的人都被殺了。

　　最後一個小孩踉蹌跑出來，哭著找媽媽。

　　菜根手一頓，沒有開槍。

　　田子慧笑著沖小孩招手：「乖乖，來姐姐這。」

　　小孩踉蹌走過來，田子慧抱住孩子，心疼道：「真可憐。」

　　趙富貴藏在一旁偷偷看著。

　　隻見上一秒還誇小孩乖的女人，乾脆伸手扭斷了小孩脖子。

　　趙富貴嚇的腿一軟，栽坐在地上，顧不上他們有沒有聽見動靜，逃跑了。

　　他隻知道女人是魔鬼，菜根生是魔鬼的僕人，他想活下去就要離女人遠一些。

　　趙富貴運氣好，一路逃竟找到大部隊，跟著一起逃到了京市。

　　在那裡，他又遇見了菜根生。

　　菜根生靠坐在救助站牆角，身邊沒了田子慧。

　　趙富貴壯著膽子去問，菜根生說女人死了。

　　他鬆一口氣，他身材瘦小在救助站總是被欺負，見菜根生身邊沒了田子慧，又動了心思，認回了這個哥哥。

　　之後，菜根生耍手段娶了王紅，用金子撬開了村長的嘴，留在李家村。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

　　趙富貴又一次聽到了田子慧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