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和陳廣比試醫術的日子，葉柔一放學，就被外公喊去書房。

　　葉柔進去時，外公捧著本書看的格外專註。

　　她定睛一看。

　　書皮封面赫然寫著四個大字——經效產包。

　　葉柔心虛，小心問道：「外公，您也知道了。」

　　「哼。」一向對葉柔寵溺的鄭緻遠扯出一抹冷笑。

　　看來是知道了。

　　葉柔鼓著臉嘟囔：「師父說話不算話，明明答應我要保密的。」

　　鄭緻遠放下書，摘了金框眼鏡，揉了揉眉心。

　　見外公發愁，葉柔俏皮笑道：「外公懷孕的是我，我都沒發愁，您怎麼先愁上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俏皮話。

　　鄭緻遠本想說她，擡頭對上她的笑，到嘴邊的話一頓。

　　初見這孩子時，她拜劉玉堂為師，借住在江辰家裡。

　　她剛剛擺脫吃人的家庭，眉眼惶然，行為大方，卻仍給鄭緻遠一種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和割裂感。

　　現在的她和以前截然不同，說話做事帶著有恃無恐的嬌氣和肆意。

　　這樣其實很好。

　　他嘆口氣，問道：「江辰知道了嗎？」

　　葉柔輕鬆的笑容一斂，搬了椅子坐下，手撐著臉頰，發愁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您知道的，他向來不喜歡小孩子。」

　　「由不得他喜不喜歡。」

　　鄭緻遠想起江辰在婚前去結紮的事，怒上心頭，「我和你舅舅買了旁邊兩處院子，推翻重建，已經可以入住了，他要是不想要孩子，你就和我走。」

　　外公這話說的霸氣。

　　不像隨和儒雅的讀書人，反倒像是落草為寇的匪首。

　　葉柔失笑：「外公，您教過我的，不要逃避問題，要解決。」

　　「這是兩碼事。」

　　鄭緻遠也教過江辰，就沒見那臭小子聽過他的話。

　　江小子性格執拗，認定的事，不會輕易更改，最擅長一條路走到黑。

　　一想到漂漂亮亮的外孫女，懷著孕還要照顧黑臉臭小子的心情，鄭緻遠就火大，根本冷靜不下來。

　　他對江辰的意見前所未有的濃厚！

　　眼見外公臉越來越紅，目光越來越冷，握著書的手捏的嘎嘎響。

　　葉柔連忙出聲，打斷他的蓄力。

　　「外公，事情還沒發生，你怎麼已經開始預設最糟糕的情況了？」

　　「早做準備，對你有利。」

　　見葉柔不以為然，鄭緻遠語重心長道：「十月懷胎，不容易的是你，不是他江辰。」

　　外公這話說得對，葉柔點點頭。

　　鄭緻遠見她認同，藉機訓斥江辰道：「他一個胳膊腿齊全的大男人，還要懷著孩子的女人為他操心，就是他不懂事。」

　　「外公！」葉柔見他又開始罵江辰，叫住他，堅持道：「等我先和江辰說這件事，到時候看他態度。他要是態度不好，您在罵他。」

　　見她始終護著江辰，罵兩句都不行。

　　鄭緻遠坐回椅子，嘆口氣，無奈道：「行，我不罵他。」

　　見外公鬆口，葉柔上前挽住外公胳膊，笑吟吟道：「外公，您別生我的氣，您說的道理我都懂，我也知道您是為我好。」

　　「知道，怎麼還向著那臭小子？」鄭緻遠闆著臉問。

　　「在京市我有您和舅舅這樣的親人，也有師父這樣真心護著我的人。兩個月來，我也交到了不少朋友。」

　　葉柔擡起頭，狐狸眼裡滿是認真：「圍繞在我身邊的愛意很多，親情、友情、支持、保護……這些我都不缺。可這些江辰統統沒有，他隻有我一個，也隻要我一個人的愛。」

　　「他不想要孩子，也是因為他擁有的太少了，害怕有了孩子，會搶走他僅有的一點愛。」

　　鄭緻遠默然。

　　葉柔繼續道：「我是因為愛他才想要孩子的，不能本末倒置，留子去父啊。」

　　最後一句話，葉柔說的俏皮，鄭緻遠卻沒有被她逗笑。

　　其實葉柔的話，先後順序錯了。

　　是她給出的善意很多，才讓她收穫了這麼多的愛意。

　　他們這些人，是因為她才走出過去的陰影，健康平安站在這裡。

　　葉柔一直在治病，不管是人身體上還是精神上的病。

　　他和江辰都是需要治療的病人。

　　葉柔身為治病的醫生，都沒有判定江辰無藥可救。

　　他又憑什麼，阻攔葉柔去治病救人？

　　鄭緻遠想明白了，他揉揉葉柔的腦袋，叮囑道：「既然你想好了，我不攔你，隻有一點，你要記住。」

　　葉柔認真聽著。

　　「保護好你自己，不要受傷。」

　　葉柔勾唇一笑，保證道：「外公，您放心，江辰要是不聽話，我還略懂些拳腳。」

　　鄭緻遠被她逗笑，卸下重負，轉而問明天比賽的事。

　　「明天的比賽，你有幾成把握贏？」

　　葉柔認真想了一會，最終搖搖頭：「我不知道。」

　　鄭緻遠嚴肅道：「明天的比賽你不能輸。」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葉柔不解。

　　鄭緻遠冷著臉道：「陳廣喊了京市醫學界有名的大拿做評委，還在報紙上發了邀請信。」

　　葉柔：「邀請信，給誰的？」

　　鄭緻遠厭惡皺了皺眉頭：「陳廣邀請京市所有中醫，來看明天的比賽。一旦你輸了，陳廣就可以借這次機會公開打中醫的臉，徹底將中醫在京市醫學界踩下去。」

　　葉柔興奮道：「那明天的比賽可就熱鬧了。」

　　「你樂什麼。」鄭緻遠無奈道：「外界所有人都覺得你會輸，已經有中醫登報抗議了。說你一個小丫頭代表不了中醫，要求A大停止這場荒唐的鬧劇。」

　　「紀校長答應了嗎？」葉柔好奇問道。

　　「哼。」鄭緻遠黑著臉道：「他不僅沒有叫停比賽，對外還說是你主動提出要和陳廣比試的，隻有你能叫停比賽。」

　　葉柔為自己爭辯，無辜道：「雖然提出比試的是我，但想把這事鬧大的可不是我。」

　　「你拋出了魚食，引得一群魚上鉤。魚不會抱怨魚鉤尖銳，隻會怪拋出魚食的人誘惑他們。」

　　鄭緻遠語重心長道：「陳廣想借這場比賽，撤掉A大中醫學院。A大的新老兩個校長，也想憑藉這場比試狠狠挫一下對方的銳氣，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你能控制得了。」

　　「要不，叫停比賽？」

　　「陽光猛烈，萬物顯形。」葉柔迎著太陽，伸了個懶腰。

　　「與其讓他們躲在暗處給我使絆子，不如憑藉這場比試，將一切都翻到明面上來，同一起跑線，我未必會輸。」

　　鄭緻遠不贊同道：「萬一輸了呢？真的離開A大，一輩子不當醫生？」

　　「外公，我當醫生，是因為我想當，不是我隻能當醫生。」

　　葉柔語氣輕鬆。

　　「真的輸了，就換條路走，頂多丟個人，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從內而外散發出的自信和朝氣感染了鄭緻遠。

　　鄭緻遠想安慰她，沒想到，最後是被她安慰了。

　　他真的是老了，跟不上年輕人的思維了。

　　「既然如此，放手去做吧。」鄭緻遠拍拍葉柔肩膀，給她底氣道：「不論如何，記住你從來不是一個人。」

　　葉柔感動抱住外公，軟聲道：「外公，你對我真好。」

　　「這麼大姑娘了，還撒嬌。」

　　鄭緻遠語氣嫌棄，卻沒有推開她，寵溺揉了揉小丫頭毛茸茸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