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回到二樓，屋子裡靜悄悄，他推開門，葉柔背對他坐在床上，銀白色長發傾瀉，比夜空中的月光還要皎潔。

　　她擡著手似乎在揉眼睛。

　　「你回來了。」

　　葉柔本來的聲音像她這個人一樣，清甜柔軟，變成人魚後，聲音發生微妙改變，愈發動聽。

　　葉柔轉過頭，狐狸眼帶著些困意的散漫，水汪汪的，但格外刺眼的她眼中泛濫蔓延的紅意。

　　江辰擰眉走上前，半蹲在她身前，仔細查看她眼睛。

　　他沒有看錯，葉柔的眼睛果然很紅。

　　「眼睛怎麼回事？」

　　他擡起手，剛要觸碰到卷翹仿若鴉羽的眼睫又忽然頓住，「是不是眼睛疼？」

　　葉柔乖乖搖搖頭，「不疼。」

　　「那眼睛怎麼這麼紅？」

　　「哦。」葉柔隨意道：「應該是我揉的。」

　　她擡了擡銀白色大尾巴，理所當然道：「變成人魚，我想試試我的眼淚能不能變成珍珠。」

　　可惜哭不出來，又是揉眼睛又是想傷心的事，都沒有用。

　　「……」

　　江辰嘆口氣，無奈起身去了浴室。

　　浴室裡一片狼藉，彷彿被大風肆虐過。

　　浴缸裂成了兩半，水流的到處都是。

　　又要找人來修浴室了。

　　葉柔無聊開始研究自己的大尾巴，她捏住魚尾兩側的鮫綃，輕薄的彷彿像是捏住了一朵雲，摸起來的手感比絲綢還要順滑。

　　溫熱毛巾裹住眼睛，葉柔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她絲毫不慌張，乖乖仰起頭，方便江辰動作。

　　毛巾熱敷在眼睛上，浸潤每個毛孔，葉柔舒服的閉上眼睛，嘴角不自覺勾起。

　　江辰拿開毛巾，「舒服點了嗎？」

　　「嗯。」葉柔點點頭。

　　江辰把毛巾放回浴室，回來見到葉柔擠眉弄眼，立刻知道她還沒有放棄。

　　雖然不知道葉柔是用什麼方法變成了人魚，但總不會逆天到把人魚所有能力都復刻吧。

　　又怕直接說讓葉柔不高興，他俯身，結實手臂托住銀白色大尾巴，把人塞進被子裡，哄道：「老婆，很晚了，睡覺吧。」

　　葉柔在床上撲騰了一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蓋上被子。

　　江辰站在床邊看著老婆發愁。

　　也不知道他老婆現在算人還是算魚。

　　要是魚，能睡床嗎？

　　「會不舒服嗎？」

　　「沒有問題。」葉柔把被子拎到胸口，手乖乖放好，閉上眼睛。

　　銀白色髮絲淩亂鋪散在枕頭上，光下照耀下泛著極其瑩潤的銀光，襯得葉柔皮膚如凝脂，沒有一點瑕疵，卷翹濃密的睫毛遮住眼簾，漂亮又乖巧。

　　身側被子被掀開一角，一點涼意灌進來，葉柔睜開眼睛，眼珠微轉，盯住正要爬上床的男人。

　　「你幹什麼？」

　　江辰理所當然道：「睡覺啊。」

　　葉柔輕哼一聲。

　　江辰騙她的事情還沒有翻篇呢，他一天不承認錯誤，她一天不原諒他。

　　大尾巴裹著被子扇了江辰一下。

　　「你去樓下睡。」

　　「老婆。」江辰不願意走。

　　他壓低聲音做出可憐姿態，妄圖博取葉柔憐惜。

　　葉柔掀起嘴角冷笑一聲，表示不吃這一套，堅定把人趕走。

　　江辰走的很慢，很磨蹭，一步三回頭，試圖讓葉柔改變心意。

　　可惜他個子太高，身闆太壯，面相太兇，無論如何也做不出惹人憐惜的柔弱姿態，一直走到門口，葉柔都沒有挽留他。

　　江辰手搭在門把上，回頭望向葉柔的眉眼深邃，裡面盛滿了憂鬱凝結的愁悶。

　　魯智深強裝林黛玉的違和感覺。

　　葉柔怕再看破功，閉上眼睛，手扯著被子遮住嘴角的笑意，聲音悶在被子裡。

　　「江辰，晚安。」

　　「晚安—」

　　江辰聲音格外不情願，搭在門把手的手向下壓，推開門站在了門外。

　　站在二樓向下望，一樓漆黑一片，像是個張開口的深淵，隻等著江辰走下去就吞掉他。

　　奇怪，隻是一門之隔，彷彿從真實溫暖的人間，驟然走入陰冷寂寞的地獄。

　　江辰捨棄了較為舒適的沙發，搬了個行軍床睡在了卧室門外。

　　——

　　葉柔呼吸沉重困難，渾身上下彷彿被火燒一般的痛苦，比那天發燒還要難受。

　　她像是一條缺水的魚，從身體內部散發出乾渴到極緻的癢意。

　　意識昏沉間，她夢中是一望無際的透徹海水，渴望一頭紮進海水中，暢遊個痛快。

　　水，給我水。

　　極度難受之下，淚珠從眼角滾落，卻沒有流入鬢角，化成珍珠沿著髮絲落在了床上。

　　就在葉柔覺得自己要被燒死的時候，一點涼意自喉嚨湧入澆灌她乾咳灼燒的五臟六腑。

　　很快，涼意蔓延至腿上，乾渴到要裂開的尾巴得到水的滋潤，葉柔舒展開眉眼，因為痛苦捲起的尾巴伸展開。

　　她想擺脫睡意，看看到底什麼情況，掙紮良久，睡得更沉了。

　　外面天光乍亮，葉柔被光線驚擾，睜開眼睛。

　　她睡眼惺忪，意識還有些朦朧，視線緩慢轉動，最後落在靠坐在床頭閉著眼的高挑身影上。

　　他穿著昨晚的衣服，一條長腿搭在床邊，大手搭在一邊，手裡還捏著一塊粉嫩毛巾。

　　長眉斜飛入鬢，側臉輪廓深邃，眉骨高挺，眼下掛著青黑，似是睡得不安穩，睡夢中眉頭都是擰緊的。

　　葉柔見他睡得不舒服，想讓開位置讓他躺下。

　　剛一動作，胳膊被東西膈到，疼的她嘶了一聲。

　　葉柔低頭，這才看見滾落在兩側的圓潤珍珠，大大小小數量不少。

　　原來人魚的眼淚真的會變成珍珠。

　　葉柔顧不上感嘆。

　　因為江辰突然有了動作。

　　江辰眼睛都沒有睜開，掙紮坐起身，捏著手裡的毛巾彎下腰。

　　看不見的床下傳來水聲，那裡應該是擺了個水盆。

　　粉嫩毛巾裹滿水又微微擰乾，江辰熟練抱起葉柔的大尾巴，捏著毛巾小心給她擦拭。

　　從上到下，擦的極其仔細，即便他困的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動作已經很熟練了。

　　濕毛巾擦過的地方變得舒服，幹癢也緩解了不少。

　　葉柔這才明白過來。

　　昨晚她是因為缺水才會覺得難受。

　　江辰應該是被她吵醒，發現她難受，在床邊守了她一晚上，時不時就用濕毛巾給她擦尾巴，緩解她因為缺水帶來的難受。

　　葉柔看了眼時間，人魚體驗卡不是一天而是十二小時，昨晚八點開始，還有半個小時就結束了。

　　她把珍珠掃開，想讓江辰躺下好好睡一覺。

　　細白手指小心掰開江辰的手，想把他手裡的毛巾拽出去。

　　剛一動作，江辰驚醒。

　　「怎麼了？是不是又難受了？」

　　葉柔見他急忙要去沾水，連忙摁住他，「不難受了。」

　　江辰鬆口氣，肩背靠回床頭，大手下意識揉了揉葉柔長發，聲音倦怠散漫道：「不難受再睡一會。」

　　葉柔睡夠了，她拉著江辰手把他拽倒在床上。

　　江辰驚喜睜開眼睛。

　　葉柔才沒有原諒他，隻是一點點心軟在作祟罷了。

　　她哼聲道：「允許你睡一會床。」

　　江辰低笑一聲，伸手把人摟進懷裡。

　　「你陪我睡。」

　　葉柔剛要罵他得寸進尺，沉沉呼吸打在鎖骨上，江辰已經睡著了。

　　從這個角度看，他眼下青黑格外明顯。

　　葉柔到底沒有叫醒他，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乖乖窩好不動了。

　　動作間是習慣性的熟稔和依賴。